“承让。”燕云歌起身拱手道。
柴九犹如头部被人重击,脑海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他不明白,此人分明已在困毙之际,何以能反杀突围?
先前输棋的男子恍然大悟,惊讶道:“兑子反杀!”
柴九采用的是三子归边战术,本该稳操胜券,但是没想到这年轻后生用兑子牵制,而柴九轻敌,想用弃子争先,最后被对方一招反弃子,杀于无形。
男子抚掌叫绝,果然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棋局如战场,瞬息万变,柴九经验老道,棋艺精湛,但这个年轻后生的心思明显更深一些。
此人该是名工于心计的高手。
柴九的脸色难看,却又只能懊恼地命人重新摆棋,吃瘪的模样实在大快人心!
第二局开始,柴九率先把能走的先手都充分走完,处处争先。
燕云歌中炮开局,以中炮吃中兵,意在行至中路拿下肋道,象肩,二路,边路。
她这步棋一下,柴九手指微颤,额间马上有冷汗落下。
二楼的周毓华看在眼里,暗暗叫绝。
敢以中炮开局,只有跳马可解,若没有想明白这处,只这一手就定了生死。
妙,实在是妙!
再观柴九,他失了冷静,连连失手,弃子争先虽是精彩,连弃绝杀才能反杀!
可惜了。
第二局没一会就有结果,毫无悬念,又是燕云歌胜出。
人群里再次欢呼雀跃,柴九连吃败仗,自然不甘心,拦住了燕云歌的去路,铁青着脸道:“再来一局!这次赌什么,老夫都答应你!”
燕云歌侧身,好言相劝,“老先生,你已失了冷静,棋势必弱,我们再下也是一样。”
柴九还要纠缠,管事上来解围,他一边劝柴九先稍安勿躁,一边对着燕云歌客气道:“公子棋艺实属少见,我家主人亦善棋,想与公子一战,特来请公子就教。”
燕云歌视线微微一抬,落在二楼某处,很快收回,微笑道:“就教不敢当,就怕我势如破竹,以五百金做赌,你们赌坊输了要拿不出银子了。”
管事脸色难看,忍住了,强作欢颜道:“我们六博赌坊信誉良好,再多的银子也拿的出来,这点公子绝对可以放心。”
燕云歌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今天的本意也不是为了银子而来,不过掌柜这话当是给她提了个醒,再多的银子也出的起,倒是好大的口气。
燕云歌故作没耐性,不耐烦地摆摆手,“管事莫要说笑了,你这赌坊一天进账能有多少,百八千万两是往多的说了,你可知我做何营生,你这点小钱我还不看在眼里。”
管事倒吸了口气,乖乖,万两的进账竟都不放在眼里,这人究竟是何来头。仔细一瞧,这后生眉眼倨傲,的确贵气凌人,也是,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金,哪能是一般人。
他再也不敢轻瞧,客气问道:“小人眼拙,敢问公子贵姓。”
燕云歌不作声,恰巧赵灵和季幽已经清点好银票,一人抱着一个大匣子,朝她走来。
燕云歌趁机告辞,转身离去没几步,管事追了上来拦住,急道:“公子等等,我家主子是有话想与公子说。”
燕云歌停下脚步,心下斟酌了一番,傲慢地对管事道:“如果你家主子认为我是个可造之人,最少该有点诚意,让他亲自来和我谈,只凭管事你这三言两语,就想要我自降身份前去,”她一笑,语气神态皆是凌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管事脸色红白相交。
两人互动和神态,刚好入了二楼雅座中某人的眼。
周毓华招来随从,耳语几句后打发人离去,神色淡漠。
另一头,柳毅之瞧在眼里,不由笑起来,这般得尽好处还不饶人,偏她做得理所当然,这个女子实在是奇妙。
“子固你不会大受打击,连喜好都改了吧。”同行的男子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名俊俏男子,犹豫之下问了出来。
柳毅之哈哈一笑,转身迈向他,“哪个告诉你,我以前爱的就是女子?”
男子一惊,见他面带促狭,回过味来也笑了,感慨道:“子固你这般多好,让我又看见了当年的世家典范。”
柳毅之在他旁边落座,修长的食指取过茶盏,在杯缘上缓缓磨擦着,往日种种浮上心头,他神色柔和,目光悠远。
男子侧头相看,皱眉,“你还没放下?”
“早放下了。”柳毅之端杯一饮而尽。
男子打鼻子里哼出一句:“真放下了才好。”
柳毅之不在意,挂着笑问:“这次偷溜回京,预备要瞒几日?”
男子慢吞吞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太子哥哥,得知他也要去守陵,我自然待不住了……”
柳毅之笑了起来,“要不是当年你太贪心,何以会被罚去守陵这么凄凉。”
“不就贪了点银子,谁知道父皇这么狠心。”男子切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京中哪个皇子不贪银子,他却唯独罚了我。”
“也不只你,你走后,户部、刑部罚了一堆人。”柳毅之回忆了一番,看着他手边酒杯,“不说这烦心事,来,喝一杯。”
男子将酒杯送到嘴边,问:“为你我兄弟重逢?”
柳毅之笑开来,“为我重新做人!”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将酒饮尽。
*
相府,东苑。
文香刚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素色的床帐,萦绕在鼻端的,是淡浅的檀香。
“夫人,大小姐醒了。”是春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