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亲卫尸体,完颜里撤的手微微的抖了几下,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的侥幸希望被对方彻底击毁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傻愣着的金军士卒们喝道:“别愣着了,快点爬啊!爬出去,都给我机灵点!”
终于,五千民夫和两千金兵都爬了出去,原本人满为患的一线天就剩下完颜里撤自己和排成一条长龙的上千辆大车和无数的牲口。牛马的鸣叫声和金兵遗弃的战马不时的嘶鸣声,在寂静无人的空山谷,泛起了一种凄凉的意味。
完颜里撤正瞪着两只大眼看着这满地狼藉时,信王赵榛才一步三摇的带着一伙人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如同返古猿人一般的络腮胡,只露出来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和显得白皙挺秀的鼻子的山贼大王。对方穿着一身隐隐还能看出是金军副将军服样式,萨布里冷声问道:“你就是黄风大王?”
原本还笑眯眯的信王赵榛闻言张口骂道:“混账,老子天上神仙的大名是你一个凡人金狗随便叫的吗?要叫大——王,明白吗?”虎落平阳被犬欺,完颜里撤感觉到自己的眼中冒火。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完颜里撤拳头伏胸道:“那不知大王留下本将有何吩咐?”
赵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得意道:“也没什么,打劫了你们这么多次,老子心里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就是想让你给你家将军带个话,就说我天上神仙下凡的黄风大王说话了,大家和气生财,我黄风大王也不为难你么。只要你们金狗每个月给我送白银三万两,黄金三千两,粮食三百大车。当然,还有三千斤肉,还有三百坛子酒!还有……哈哈哈……美人也是不能少的。每个月也要给我他娘的几十百万个来,只嫌少不嫌多。而且我要漂亮的,不漂亮的不要!最好是那没开过苞的黄花闺女!只要这样的话,以后你们的货物经过我的地盘一律放行,怎么样,这条件不错吧?嘿嘿。”
完颜里撤听了后一翻白眼。这哪里是要勒索,简直是天方夜谭,无理取闹!不不,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满嘴胡说八道。对方说的这么多东西和美女,就是整个金军想拿出来都很难。强忍着宰了对方的冲动,完颜里撤压着心里的气说道:“大王放心,我会转告我家都统的!”
“都统?你们称呼你们家将军叫都统啊,这个名字不错,嘿嘿,孩儿们记住了,以后也要叫老子都统他爷,叫二头领都统他二大爷。挨个往下排,九头领就叫都统他九大爷,都听清楚了吗?”信王赵榛装傻充愣说道。
“记住了,大王……都统他爷!”身后的人强忍着笑意喊道。对方侮辱自己主帅,完颜里撤感觉自己已经脑袋都快冒烟了,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他干生气却做不了什么。 不过现在看在这些粮草没有被你们烧掉,牲口没有被你们杀掉的份上就算了。”
完颜里撤心里恶毒的骂了几句,转身就爬上了石头。正在此时,就听得身后的黄毛大王说道:“兄弟们,拉着马车和大车还有牲口走,剩下带不走的给我一把火烧了!”
听到这里,完颜里撤急忙回头喊道:“黄毛大王手下留情,请先听我说,您能不能把这些粮草先留下,我回去禀明我家都统,我们可以用钱来赎买的!”
看着完颜里撤一脸焦急的样子,赵榛心中一亮。他本来是想咋呼对方一下,让对方知道这些粮食牲口都被自己烧杀了。便不可能对走水路的装扮成金军沿着汾河北上的运输船队起疑。但是对方的一番话,让他心底一笑,转眼就有了定计。
信王赵榛装腔作势说道:“这不好吧,万一你家都统不同意,岂不是耽误我功夫?再说了,这么炎热的天我还得派兄弟们在山下守着,这可不是我神仙下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神武英明天下无敌地黄毛大王的作风啊。本大王要体恤手下弟兄不是么?”
完颜里撤急道:“大王,只要您留下这些粮草,那可就是有很多很多的银子啊!”“银子,银子啊,那……好吧,我就先留着。告诉你家都统,少了十万两白银老子可是不卖给他的。好了,你早去早回,要不多等一天就翻一倍的价钱!”赵榛琢磨了一下,立刻答道。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完颜里撤忙不连跌的说道,他心中想着:还十万两白银?你怎么不说把金国的国库都给你得了。小蟊贼!等的我金军的报复吧!憎恨中,完颜里跳下大石头消失了。
夜里,在河中府城的城中 央地最大的一所府里衙,完颜里撤跪在院子里低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两边站立着数十名腰跨弯刀,面无表情的金军亲卫。
炎热夏季地北方的夜晚依旧热得让人难耐,跪在地上的完颜里撤此时在炎热与害怕中更是满头大汗,汗珠不时的掉落在地面上。汗水在炎热的空气中,很快就蒸发干枯了,但是更多的汗水滴在了地面上。
完颜里撤没有回韩城,韩城的那帮官员们对于如此重大的事情根本没有权力处置,只能将完颜里撤送到上级处理。完颜里撤心里却是有着将功赎罪,将粮草牲口夺回来的打算。他害怕那帮官员们不知好歹,直接将自己押解送走。那么自己将功赎罪的希望就落空了。所以,他前来请求在河中府负责剿灭义军的完颜娄室。
终于,‘吱呀’一声,大厅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塔一般高大地粗壮汉子站在门口喊道:“都统有令,完颜里撤进来!”满头大汗的完颜里撤急忙起身,没敢揉已经有些疼的膝盖,只是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就小跑过去。
大厅里穿着一身青紫色衣褂的完颜娄室,脸色显得狰狞可怕,两只眼睛瞪着跪在地上的完颜里撤一动不动。低着头的完颜里撤隐隐察觉到一股杀气,更是吓得两股战战,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看着完颜里撤,完颜娄室心中愤恨。完颜里撤这个家伙的确是一名悍将,就是太冲动无脑了。自己之所以要让他押运粮草,就是因为他还比较善战。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中了人家的圈套。地方守军加上调动来的兵马足足有二十万人以上,如此众多的粮草丢失了,这么多人吃什么?就算能到处抢掠一些,但是远远不足支持到明年开春。
完颜娄室暗自后悔自己派出的运粮军队太少了。他本来以为那里是金军腹地,不可能有大股的敌人。加上一次运来这批粮食和牲口,就不必再耗费钱粮人力多次运送了。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真有人来打劫,而且还打劫成功了。而最可恨的是,打劫粮草的什么黄风寨他根本就找不到,而且没听说过,让他去哪里夺回来?
良久,完颜娄室慢吞吞的沉声说道:“完颜里撤,你可知罪?”完颜里撤颤声道:“都统大人,末将知道错了,还请您看在末将为大金国征战这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饶我一条性命!”说着就伏倒在地不停的磕头。
闻言,完颜娄室不禁气苦,看着不停颤抖的完颜里撤,完颜娄室说道:“混蛋,你当年的勇敢都哪里去了?难道全部都丢在了大宋女人那雪白的肚皮上了吗?你他娘的原来也是我女真部族的勇士,现在成了一个只知道磕头饶命的懦夫了吗,啊?不但被一伙山贼劫了粮草,现在竟然还学会了求饶!”
完颜娄室越往后说越生气,说着说着,便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就砸在了完颜里撤的脑袋上。
“噼啪!”的一声,茶杯正击中完颜里撤的脑袋。霎时间,暗红的鲜血顺着完颜里撤的鬓角就流了下来。完颜里撤却一动也不敢动,他低着脑袋说道:“都统,末将有罪,请您责罚我吧!”
看着完颜里撤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表现出敢作敢为地当年与辽队作战勇猛的眼神,完颜娄室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部族的这个勇将,他还是比较疼爱的。虽然粮草丢了,但是对方也将两千没有武器的金军带了过来。粮草可以再调集,人没了可就一切都没了。
当然,这也是赵榛为了迷惑对方,让对方不知道自己战士的战斗力,想放长线钓大鱼的原因才放过了这两千金兵。
对于信王赵榛来说,两千金军对于整个战局没有丝毫影响。但是,自己放出的长线,也许可以做到足够影响摧毁或折损完颜娄室大军的计谋。
完颜娄室对完颜里撤说道:“你先把经过详细说一下吧。”完颜里撤便将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说完经过,完颜里撤又说道:“都统,那贼人让末将转告您,他说只要我们以后每月给他白银三万两,黄金三千两,粮食三百大车。还有三千斤肉,还有三百坛子酒!还有几十个美女,就可以让我们的粮草安然度过。”
完颜娄室闻言大笑起来,说道:“好个贼人,他也敢开口,莫不是他的脑袋被什么夹过了不成?现在天气炎热,我大军骑兵朝夕可至,到时擒他易如反掌!”完颜里撤接着完颜娄室的话茬说道:“都统大人英明,依我看,这贼人确实有些傻气,本来他是要把搬不走的粮草都给烧了的,可我骗他说我们可以用银子把粮草买回来,他就给答应了,而且开价十万两白银!”
完颜娄室听后,有些不信的说道:“噢,是嘛,他真的把粮草给留下了,而且仅仅开价十万两?”
因为上万牛马牲口和上千大车粮食,足足就值几十万两白银,所以按道理说,对方的价格也算公道了。
完颜里撤很是确定的说道:“是的,他确实就是这样说的,而且还嘱咐末将早些带钱过去,要不隔一天他就涨一倍的价钱。”
完颜娄室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次运来的粮草足够我各路守军和作战大军几个月的食用,被他烧了实在是可惜的很。那你就带人前去用十万两银子假装先将粮草拿回来,以免对方烧粮。给了银两拿回粮食后,我们再迅速消灭了这伙山贼。不过这十万两白银还真不好筹集……”
听了这话,完颜里撤知道自己的性命保住了,当然要更加好好表现了。于是对完颜娄室说道:“都统,那片山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我们的骑兵在那里施展不开。我看那黄毛大王傻里傻气的,既然银两不好筹集,那不如我们用高官厚禄把他诳下山来,到时候是杀是刮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既保全了那些粮食,又可以永绝后患!”
听了这话,完颜娄室微微的点了点头,笑道:“有道理,好,你明日就带人去招降这个黄毛大王。只要办成了这件事,拿回了粮草和牲口,你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听到这里,完颜里撤高兴的说道:“谢都统,末将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完颜娄室轻轻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如果事情办砸了。数罪并罚!”完颜里撤迅速的答了声是,就带着满脸的笑容退了出去。
鄜延路与和东南路交错的一片山区,赵榛和几位将领正坐在山林中围着火堆吃着烤马肉。这些马肉都是战斗中误伤的死马,现在赵榛手下的军队虽然打劫了无数粮草牲口。但是这些粮草牲口和五千民夫都被沿着汾河北上,到信王占领区了。
粮食和上万牲口都已经被五千名被俘虏的汉人民夫,运输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筏和船队中。由接应而来的信王军中渔夫、水贼组成的水军乔装金军旗帜,沿着汾河而上了。
赵小刀把一块马肉咽下肚,看着信王赵榛郁闷的说道:“我说王爷,您明明把金兵堵到山谷了,为何不直接把他们给杀光了,反而把金军都给放走了?”
信王赵榛摇头笑道:“赵小刀,你确实该跟狄雷好好学学了,带兵打仗靠的不光是勇猛,有时候一条好的计策就会胜过十万雄兵啊。狄雷带兵打仗就用脑子,所以我放心让他独自领军在解州发展。可你呢?我只能将你带在身边。”
赵小刀看着信王殿下无奈的样子,闷声道:“和他学什么啊,他不也和我一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吗?而且要模样没模样,拿着两把巨大的锤头,简直比人头还大,很是难看。除了武艺比我稍微高那么一点点外,他还有哪里比我强啊?”说着,向众人看去,希望获得支持,可惜却没人看他。
虽然赵小刀是这群营指挥使的长官,但是自己的长官不如人家狄雷那是众所共知的,而且当着信王殿下的面,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奉承赵小刀的话。
看着赵小刀见没人响应自己的话,有些尴尬的样子。信王赵榛笑着说道:“我说你小子,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吗,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山下放哨的人跑上来报信。山下来了一队金兵,约有百余人,刚刚进了山脚就被他们拦下了。
赵榛见鱼已上钩,微微一笑。就按着事先的计划安排起来,等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让人下山将一伙带进来。
完颜里撤一伙人在几百山贼的紧密而亲切的“陪同”下,昂着头百便上了山。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座座破木屋和简陋的木头营寨,不屑的笑了笑。原来是不知道这伙山贼在哪里,还以为有两下子。现在知道了,看到了,这伙山贼也不过如此。
进了寨子中间最大的一间木屋,赵榛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两边分别坐了三个人。众人的面前还放着一只大火盆,上面还烤着一条烤的直流油的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