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轩慢慢睁开眼睛,却是嘿嘿一笑,对夏诚说道:“不知大人希望属下说些什么?”
“呃。”张华轩的反问却是让夏诚有些摸不着头脑,朝着张赛凉和张赛良两人望去,而他们两人也是摇了摇头,最后夏诚也只有再次问了一遍:“我是想问问张华轩大人,对这次信王赵榛与刘广开战之事可是有什么意见?”
听完夏诚的问话,张华轩又是看了一眼周围众人,这才淡然说道:“大人。其实此事应当如何去做,已经是很明确了,大人又何须来问属下?”
“呃?”夏诚依旧是满头雾水,反倒是张赛凉和张赛良叔侄俩在听完张华轩的话之后,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夏诚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确定自己的智商比起张华轩来,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只能是苦笑着对张华轩说道:“就还请先生明示。”
这次张华轩倒是没有再卖关子,而是正色说道:“如今天下之势有两大势力,分别为信王军与金国。而齐国与名存实亡的南宋赵构,其实都名不副实了。而在南方,又分为三分,分别是赵燕一派、大人与诸路义军首领则是瓜分诸地,另一派乃是赵构官军。半个月,诸路军将之间的关系曾一度紧张,可为何最后赵构却是主动分封诸路义军?原因无他,唯均衡矣。现在,正是打破这个格局的时刻。”
张华轩寥寥几句,却是点明了当年的势力局面,听得夏诚等人不住地点头,而张华轩则是话语一转,又说道:“而时至今日,先有刘广起兵谋取武功山。现赵燕又大举出兵谋图临江军。此战,不管是谁胜谁负,甚至就算大人能够顺利攻破江陵,可到时诸路义军与赵燕军之间的均衡必将被打破。天下之势,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均衡一被打破,必然会引起天下各大势力之间逐鹿。属下想请问大人,现在大人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与天下群雄包括金国与信王军去正面逐鹿中原?”
“这个……”夏诚却是沉默了,他心里很清楚,信王军与金国暂且不谈。就说南方,虽然一年来夏诚的势力得以休养生息,但相比起周围各路义军来说,夏诚的实力还不足以震撼天下。别的不说,就拿彭友来说,实力绝对不在夏诚之下,要是天下大乱的话,以当夏诚和彭友之间的仇怨,彭友必定要向夏诚动兵。到时候别说是谋取江陵了,能不能防住彭友的攻势还是两说。
“那,依着徐大人的意思,我们这次就不出兵?”坐在张华轩身边的一位文官紧皱着眉头问道。
“不,我们要出兵!一定要出兵。”张华轩却是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只不过这出兵的方向却不是江陵。依属下之见,大人应当出兵武功山,助刘广一臂之力。”
张华轩的这话一说出口,在座的几名谋臣就已经明白张华轩的意思了。既然对于夏诚来说,现在开始天下大战还为时过早,那就最好还是保持现在的这种局势。这样一来,刘广在这一战就绝对不能败给赵燕。只是以刘广的实力和赵燕军的实力对比,光靠刘广的那些能力想要获胜,只怕是很困难了,唯一的办法,那就毗邻刘广的夏诚动手相助了。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只是这么做,那刘广可不见得会领情啊。还有那彭友,难道他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在我们背后捅刀子吗?当年信王赵榛就靠了彭友的牵制,才可以心无旁念地攻打江陵南军寨啊。”虽然明白张华轩所说的道理,可夏诚对于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显然不是很感兴趣。
张华轩似乎早就看穿了夏诚的想法,摇头说道:“关于彭友这一点,大人尽管放心。别忘了,上次因为辰州、益阳和岳州等地,撤退东进的彭友已经和信王赵榛闹翻了,差点没有撕破脸皮。只要没有特别的利益,彭友是不会轻易出兵的,更不要说是帮信王赵榛牵制大人。”
张华轩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议事厅内的大部分谋臣也都是点头赞同,甚至还有不少理智的武将也是一个个都肯定了张华轩的说法。只有那王康等人还是有些不甘心,可却找不到什么由头来反对,只能是低着脑袋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好吧。”夏诚长叹了口气,还是做出了决定,“既然先生都如此肯定了,那我就按照先生所说的去办。杨林。此次援助刘广的行动,就由你全权处理。”
虽然现在杨林已经不能算是夏家的人了,可在夏诚心目中,杨林永远都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一名部下。听得夏诚的任命,杨林立刻便站起身,对着夏诚就抱拳喝道:“大人放心,此事就交给末将了。”
“大人。”这时,张赛凉却是开口说道:“此事先不要着急,且等到赵军和刘广军交战到一定程度之后,杨林将军再出发也不迟。”
张赛凉这个建议一说出口,夏诚也是立刻就猜出了张赛凉的打算,这是要借着赵军的手,来大幅度削弱刘广的实力啊。别看现在夏家军还要与刘广联合,但逐鹿天下,夏家军和刘广迟早还是要成为敌人的。自然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敌人强大了。
而张华轩也是点头同意张赛凉的建议,夏诚这才拍着大腿说道:“好。就依张家兄弟之言。杨林,多多派出斥候南下打探消息,等到最佳时机,再西南而下支援刘广。”
“遵命。”杨林的眼中闪烁着浓浓地战意,抱拳大声喝了一声。
交代了一些必要事情之后,夏诚一摆手,便示意众人退下,众人则是以杨林为首,纷纷倒退着退出了议事厅。出了议事厅之后,一众文臣武将,纷纷三两成群朝着江南东路经略使府外面走去,而在众人当中,王康则是一脸不甘,几次都想要回头去找夏诚,却是被他的手下吴诰副将给拖住。
而一直走在众人身后的张华轩见了,却是嘴角微微一翘,对身边与他结伴而行的几名官员告了个罪,却是快步走到了王康、吴诰副将两人的身后。
张华轩对着王康便拱手一拜,说道:“大人,小子有几句话想要和将军谈谈,不知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康和吴诰副将回过头,立刻王康就满脸的不高兴,刚刚在议事厅上,就张华轩的建议让王康想要偷袭江陵的计划被拒绝了。这还是多亏了这些年王康的脾气已经被磨平了不少,要是换作以前的王康,非一拳敲过去不可。
总算他身边的吴诰副将是个精细人,一看张华轩的模样,吴诰副将立刻便拉住了王康,然后对张华轩抱拳说道:“当然可以了。张大人,请。”说着,便对张华轩做了个请的手势。吴诰副将可是清楚得很,这张华轩眼下可是夏诚的大红人,他们兄弟二人在夏诚帐下没有任何依仗,可是得罪不起此人。
张华轩淡淡一笑,便与这兄弟俩移步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院内,至于其他人嘛,一看这情况,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也不好自降身份去偷听,只能是各走各的。
来到小院内,心里极不痛快的王康瞪了张华轩一眼,说道:“好了,就在这里吧。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有事要做。”王康的话语里透着不耐烦,而在旁边的吴诰副将见了,也只能是暗暗叫苦,对自己这个兄长那也是无可奈何。
张华轩却是一点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大人,小子只想问将军,既然是要找赵燕报仇,那将军是想要一刀把仇人给杀了,还是想要让仇人一无所有,尝尽世间苦楚之后再死?”
被张华轩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是满头的雾水,王康和吴诰副将都不明白张华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王康还是咬着牙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要让仇人尝尽世间所有的痛苦再死。光是一刀宰了他们,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呵呵。”听得王康的回答,张华轩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子就奉劝将军,这次不妨跟着杨林将军南下,把赵燕军这次的行动给破坏掉。这就让将军仇人的计划无法实现。将来再一步一步的破坏赵燕的所有计划,让他越打越弱,岂不是被杀了他还要痛快?呵呵。”说完,张华轩也不管愣在原地的王康、吴诰副将俩人,呵呵笑着,便扬长而去。
三日后,在临江军城的首领府内,如今已经是执掌临江军城大权的张陵,会同刘广派到临江军城担任主将一职的晁广和担任军丞的吴诰景分坐在议事厅内,商议如何应对这次赵燕军的大举进攻。
晁广作为临江军城首领,自然是坐在议事厅的最上方,看着坐下两人,晁广沉声说道:“怎么样?都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难道我们就这么干耗着?哼。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听你们的,玩什么诡计。真刀真枪的,比什么都痛快。”
对于晁广的质问,坐小子面的张陵和吴诰景两人也只能是相视苦笑,晁广是最早跟随刘广的老将,跟着刘广出生入死,就连吴诰景平时也得对他礼让三分。现在晁广这么发脾气,他们两人也不敢反驳晁广的话。
张陵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将军,前几日探子已经送来了密报,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是赵军似乎很谨慎,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掌握他们的行动。不过,至少我们已经将赵军给拖住了,就算他们不会来钻我们这个圈套,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时候等候大人派来的援军。”
“哼。”对于张陵的话,晁广却只是回以冷哼,显然是不太给这个张陵家主的面子。看到晁广的态度,张陵就算是心里有气,可也不敢发,没办法,现在的张陵可不比得以前。如今刘广的人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临江军,这些世家子弟根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若是不听刘广的命令,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灭亡。
晁广转过头望向了吴诰景,说道:“将军。我可是听说这次率领赵军的,是信王赵榛手下第一大将单宏飞,这人可不是好骗的。”
听得晁广问起自己,吴诰景也是愣了一下,却是转头望向了张陵。对于派出去的间谍,吴诰景可是不太了解,只能求教于这临江军城的地头蛇张陵了。
而张陵也是连忙回答道:“将军请放心,我派出去的几名探子都是机灵之人,应该不会失手。我们只需再静候一些时日,必能将赵军骗入我们的陷阱。”
“如此最好。”晁广点了点头,却是用力握紧了拳头,说道:“单宏飞!哼。我可不管他是不是什么荆湖北路第一将。我们损失了大量军将的仇,我是非报不可。”
虽然晁广也知道单宏飞的厉害,但生性粗旷的他,对单宏飞却是没有丝毫忌讳。反倒是在得知李千死在单宏飞手下之后,一心便想要找单宏飞报仇。
对于像晁广这样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张陵打心底瞧不起,可现在的形势,却是不容的张陵对晁广有丝毫不敬。
临江军城的官宦军将们,原本是以张陵和凌山统领为首,可自从刘广掌控刘广之后,最早投靠刘广的朱家和张家其他人却是得到了刘广的重用,反倒是张陵和凌山统领两家渐渐没落。
凌山统领与他儿子接连两代家主死了之后,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只剩下张陵一个人再苦苦维持着原本临江军城官宦世家的势力局势,要是在得罪了晁广,只怕将来张陵就要彻底沦为朱家和张家后辈的附属了。这可是张陵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而坐在张陵对面的吴诰景,看着张陵脸上的表情变化,却是淡淡一笑,显然是猜出了张陵心里的想法,不过却没有说破,而是笑着对晁广说道:“将军放心吧。有张陵相助,将军一定能够为李将军报仇。是不是啊,张先生?”
“呃。”听得吴诰景的话,张陵不由得一愣,不过看到吴诰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张陵立刻便明白吴诰景的意思,忙点头说道:“当然!当然!请晁广将军放心就了。张陵一定全力协助晁广将军。”张陵一边说着,一边思索着吴诰景刚刚为何要助自己,这吴诰景怎么又会突然帮自己?
“嗯。”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耐,但事已至此,晁广也不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便对吴诰景和张陵说道:“就这样吧,这几天多派些人去北边看看,大人派来的援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哼。要是大人的援军来了,我就用不着管这么多了,直接杀过去。说不得连武功山都给他夺了。”说着说着,晁广又是满脸怒意,显然是想起了广宗山和李千的死。
见到晁广又有要发脾气的前兆了,吴诰景和张陵两人连忙起身告辞,免得被晁广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可还没等他们走出议事厅,就听得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面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差点没有把张陵给撞倒。而还未等张陵发飙,那士兵却是不管不顾地径直跑到议事厅内,朝着晁广就跪拜下来,大声喊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城外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军队。”
“什么?”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晁广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吴诰景也是转身跑进了议事厅,而张陵更是顾不得去追究刚刚那士兵的无礼,三人全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士兵,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话。
那士兵脸色发白,颤抖着指着议事厅外的方向,对晁广说道:“将军。刚刚,就在刚刚,从城外方向赶来了许多许多的兵马,至少也有五六千人。全都,全都是骑兵。”
“不可能。”最先叫喊出来的,却是张陵,只见张陵一个便抓住了士兵的肩膀,喝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骑兵?不可能。你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人头。”
“张陵。”这士兵跟随晁广多年的部下,晁广此人没有别的,唯独就喜欢护短。见到张陵竟然在威胁自己的部下,晁广立刻就不高兴了,暴喝了一声,上前一个便抓住了张陵的手腕。张陵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经得起晁广这个粗人这么一抓,顿时就疼得叫喊了起来。而晁广则是冷哼一声,直接将张陵给甩在一边,扔到了地上,然后转头对那士兵喝道:“可曾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