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梁王有些尴尬的说:“原来王妃都知道了。”沈湉白了他一眼:“不是我瞧不起她,就向氏那点脑子,若不是我在后头收拾烂摊子,这事早就弄的人尽皆知了。如今虽说是五月初了,可是她那日子尴尬,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在上头做什么文章,岂不是害了王爷的名声?”
梁王连忙笑道:“多亏王妃替我费心了,正好他们才送了两盒上好的北珠过来,不说还带着淡淡的金色,我瞧着也就只有你能配得上了。”说完,就让人去自己的书房将东西拿了过来。
沈湉见那珠子果真带着淡淡的金色,一盒龙眼大的一盒莲子大的,而且形状要比合浦珠更些,总算是露出了几分喜色。说是两盒,每个盒子里头也不过几十颗珠子罢了。沈湉知道要不是今日向氏做了这样的恶事,这两盒珠子还不知道能落到自己手里几颗呢!当下让人又拿了一个锦盒过来,将两样珠子都装了一些,递给丫头道:“让人给沈大奶奶送去,就说是王爷已经知道了向氏做的事,心里十分愧疚。这几颗珠子算是些许补偿,让奶奶穿对耳坠戴,千万别嫌弃。”丫鬟答应着下去了。
悠然见了这一盒珠子,也是被豪了一下。这里的北珠就是清朝视作国宝的东珠。只不过这个时空的统治者不是发源自东北地区,因此虽然也喜欢这个,但是没有到清朝那样变态的地步。就是平民百姓,只要买的起,也随你佩戴。不过这东西毕竟采收不易,价格不比上等的红宝石便宜。虽然觉得贵重了些,但是悠然两辈子第一次见这样大的东珠,心里还是很欢喜的。第二天,就让人取了几颗珠子到银楼打了一对耳坠和一支珠钗。沈泽晚上回来见她高兴了,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天气越来越热,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雨水少了很多,天气比往年也要热上很多。就连皇上老人家也撑不住了,预备着去仰天山的行宫避暑。皇帝出行,可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还不止他一个人,皇后并众位妃嫔还有随行的文武百官,将士护卫等等,浩浩荡荡的有近千人。除了太子要苦逼的留在京城太子妃要代管宫务意外,其余众皇子都带着皇子妃来了仰天山。因隆德帝虽然妃嫔众多,但历来最重嫡庶,又兼行宫住处狭小,因此众皇子这次都只带了正妃和孩子过来,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分了住的地方,而且允许携带家眷。但是因着人多屋少,便是以沈泽的身份也不过是分了一个两进院子,共十来间屋子罢了。悠然原本还想着请林母和庄姝一起过来住些日子,可是一看这房子,就打消了心思,这也太紧张了。他们夫妻两个加上康泰,再加上带着的下人也是刚巧够住。倒是庄姝在离这二十里地的山上有一个小庄子,她和林母带着孩子住到那去了。只是可怜了安然,跟着的太子一起留在了京城,因此只能在京城受热了。
这仰天山是京城周边地势最高的山峰,自前朝在这里修建行宫后,经过几百年的扩建和维护,如今这里已经是树木葱葱、绿树成荫,又兼有流水蜿蜒流过,果然比京城那边要凉快的多了。在京城到了晚上连薄衾都盖不住,在这里晚上却要盖棉被,真不愧是皇家选的避暑胜地。
悠然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好生逛上一逛的,只是按例来这的头几天是要按着诰命的等级,一一去行宫里头拜见的。宫人们提前几天就将顺次排好一一告知大家进宫的时间了,大家都在自己的院子等着,悠然也不好随意太过。皇权时代就是这样不好,一不留神就是“大不敬”的罪名,当真是没什么人权。虽然心里吐槽,但是悠然面上可不敢露出分毫来。她们院子附近的几家都是三品官员,但是年岁差的太多,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走动一番罢了。轮到悠然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天之后了,而且还是四五个人一起批量进去。不过饶是这样悠然也得感恩戴德,因为从三品以下的诰命连跟来行宫的机会都没有。孟皇后自然还记得悠然的,除了例行公事的问候,还告诉她用了她的法子那两盆兰花果然到如今都生机勃勃的,半点当初的颓势都没有。悠然笑道:“妾身不过是说了些自己的心得罢了,当不得娘娘夸奖。”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竟然引得其他的几个三品诰命纷纷侧目朝悠然看过来。
这几个夫人悠然都不大认识,对她们的各种隐晦的打量注视悠然是视而不见,还颇有兴致的尝了一下宫人端上来的茶水。孟皇后坐在上头,底下的小动作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对悠然这样沉稳的养气功夫也是颇为赞叹。
又说了几句话,孟皇后便道:“本宫还有些宫务要处理,就不多留夫人们了。前几日江浙巡抚新进了一些软烟罗,颜色花样都算新鲜,你们一人一匹带回去。”众人连忙站起来行礼谢恩。
接着就有宫女出来引着她们退下,悠然刚准备一起离开,就听见孟皇后说道:“沈夫人先等一下,本宫还有些事情要请你帮忙。”悠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依旧笑着应道:“是,臣妾遵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梅树
待众人都走了以后,孟皇后见悠然还有些忐忑的样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行宫里有一处松音殿,是太后娘娘在世的时候最爱的一处院子。院子里有母后当初做皇后时带着陛下亲自种的两株梅树,也是陛下的心爱之物。原先一切都好,只是自打去年起其中的一株就有些不好,宫里的花匠也是遍寻不着原因。本宫想着这上头你许是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就想着让你去看看,你可愿意?”
悠然很想说,我不愿意的。这宫里的花匠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既然他们都看不好,说明这梅树的问题不小,自己虽然对花卉一道略有点心得,但是也不是万能的,万一救不活呢?自己岂不是要平白担上些责任?
一瞬间悠然的心思百转千回,只是皇后都开口了,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啊,不得不笑着应下:“臣妾不敢说万无一失,只能说尽力而为就是了。”
孟皇后微微一笑:“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不成也是它的命数有限。”于是让心腹女官带着她去了松音殿。
悠然跟着女官七拐八拐的到了松音殿,见到了那两株梅树。悠然一眼就看出这两株梅树怕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想来太后娘娘当年栽种的时候这梅树就已经颇有年岁了。两株梅树种在正殿门口两侧,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一株精神抖擞,另一株却是瘦骨嶙峋、枝残叶枯的样子,对比实在是非常明显。悠然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根系还是很发达的,土壤也很松散湿度也合适,也不像是生了虫的缘故,怎的这梅树会这样呢?悠然百思不得其解,围着梅树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
正在她从梅树的左边转到右边的时候,悠然突然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还以为后头来人了,结果回头一看后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是这会子虽然还没到正午,阳光也该是能晒过来的,怎的一下子就暗了起来呢?再看看另一株梅树,依旧照射在阳光底下。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由得往远去瞧去,只见这处宫殿东南方向耸立着一座将近二十米高的楼阁,此刻正好挡住了太阳的光线。而另一株梅树因离得远些就不受这楼阁的影响。原来如此!
于是悠然问带她来的那个女官:“敢问凝霜姑姑,那边的那座楼阁是不是近两年新建的?”
凝霜举目远望,然后点了点头:“是的,应当是前年新建的藏书楼,是给宗室子孙们闭关苦读的地方。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悠然苦笑着摇摇头,拉着凝霜姑姑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问:“姑姑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凝霜不解其意,悠然又拉着她重新试了一遍,凝霜忽然说:“我觉着西边这块似乎要热一些。”
悠然点头道:“正是呢,那藏书楼正好挡住了这一棵梅树的光线,梅花喜阳,短时间内无虞,长时间缺少阳光的照射就会像这样逐渐枯萎。若不是早上太阳初升的时候还能得一点光照,这梅树怕是早就不好了。”
凝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还是夫人见多识广。有劳夫人了,这事我会禀告皇后娘娘的。”接着便让小宫女将悠然送离了行宫,自己则去向孟皇后复命去了。
孟皇后听了凝霜之言:“你看仔细了,那藏书楼确实挡了那梅树的光线?”
凝霜答道:“正是呢,奴婢先前也没在意,后来沈夫人提点了之后,奴婢亲身试了一下,那块确实是有些阴影。”
孟皇后点头道:“那藏书楼好不容易盖好了,自然不能再去拆了,如今也只好将那梅树挪个地方了。”凝霜答:“这梅树到底是当年太后和陛下亲手种下的,陛下会不会不愿意挪动它呢?”
孟皇后沉吟道:“那就让人去皇上那边问一声,看看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凝霜答应着下去了。
隆德帝听了内侍徐公公的禀告:“这事可找妥当人瞧了,真是那么回事?”徐公公答道:“奴才特意问了行宫里的两个老花匠,都说是梅花喜阳,若是真的种在那遮阴之处,轻则枝叶萧条重则枯萎致死。”隆德帝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让花匠们仔细点,再将那梅树挪个好地方,可别再出什么问题了!真是的,一群废物,都是几十年的老花匠了竟然还不如一个外行人可靠!罚他们每人半年的俸禄!”
徐公公知道隆德帝此时心情定是不好的,也不敢给花匠们说好话,他们就自求多福吧。这梅树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既然治不了就该上报给内务府,再让内务府的总管去想办法。可是呢,这几个花匠生怕上头怪罪,竟然是一力瞒了下来。若不是今年天气太热,皇上突然决定来行宫避暑,怕是这梅树早就活不成了。这一次多亏了沈夫人看出了症候所在,要是再拖些时候那株梅树真的死了,这群人就等着拿命去赔吧!
却说悠然离开行宫的时候,带着明显比旁人多了一倍不止的赏赐回到自己的住处。回去后,悠然伸手摸了摸那软烟罗,入手轻软顺滑,果然不俗。她来了这么些年,一直未曾见过这个,还以为这个时空没有这种布料呢。不过这料子太薄太透了,做件寝衣还使得,做外衣的话里头还要加里衬,倒不如穿茧绸凉快了。她得了两匹,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银红色。当下让人拿银红的给自己缝一身寝衣,又让人用那用雨过天青色的做一顶帐子出来。
康泰一上午没见娘亲,这会好不容易看到了,使劲搂着她的脖子喊着“娘亲娘亲”的,怎么也不肯撒手。悠然只好一手抱着他,另一手将身上的大衣裳换下来,另换上家常衣服。这时,丫鬟端了午膳过来。在这里虽然凉快,但是吃的东西总没有城里便宜,好在弟媳妇时不时的让人送些庄子上的新鲜果蔬过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庄子
厨房给康泰准备的是加了肉糜的鸡蛋羹,巴掌大的满满一碗,这小子能吃的干干净净。康泰如今已经不再吃奶了,多是吃些粥羹、面条一类的,在家时,悠然都会让人时不时的煮些新鲜羊奶给他喝,断奶后一点也没有跌膘,反而是蹭蹭的窜个子。吃完了蛋羹,他还要着吃桌子上的东西,快到睡午觉的时间了,悠然怕他吃多了积食,就不让他多吃。正好条桌上摆了一盘子番红果,其实就是西红柿,悠然伸手拿了一个递给他,他抱在怀里乐的眉开眼笑,用小小的乳牙啃得不亦乐乎。没一会番红果的汤汁就弄的康泰满脸都是,衣襟上也没能幸免,多亏他身上穿了一件没有袖子的小兜兜才没有祸害到里面的茧绸小衫上。
终究还是年岁小,康泰啃了一小会就不啃了,悠然把他手里的番红果拿下来,用湿帕子给他擦干净了手和脸。摸摸他的脖子后头,虽说山上凉快,可吃了饭身上也出了一身汗。只是刚吃完饭,也不好立马给他洗澡,只用帕子浸了温水给他擦了擦脖子和脊背。小孩子吃饱了本来就容易困,如今被这温热的帕子擦的很舒服了,就打着哈欠揉起眼睛来。悠然看他困了,连忙拿清水给他漱了口,然后小伙自己趴到娘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呼的睡了起来。悠然看他说睡就睡,真是哭笑不得,将他放平在自己怀里又拍了一会才把他放到摇篮里头让他睡了。
今天上午忙活了半天,走遍了大半个行宫,悠然也是觉得有些累了,便换了寝衣午睡起来。几个丫鬟都是手巧的,等她起床的时候,新寝衣和床帐已经做好了。众人知道她的习惯,已经将衣服和床帐都用淡盐水泡洗过了,这会正在外头晾晒着呢。就这天气,又是这样轻薄的料子,用不了天黑就干透了,柳叶亲自将东西收进来,和苏合几个将床上挂的轻红色床帐换了下来,悠然看了觉得果然很舒坦。夏日本就炎热,还是这样清清淡淡的颜色让人看了心里舒坦。只是可惜了,这屋子是皇家的,要不然悠然一定学学贾母把窗纱也换成这个。倒不是人家不让换,而是悠然舍不得,这样贵重的窗纱换上去,走的时候又不能像床帐一样带走,多浪费啊!不过这屋子的窗纱应该是今年新糊的,是翠绿色的轻纱,与这雨过天青色的床帐倒还算相配。
山上的日子是凉爽且悠闲的,悠然每日里都趁着太阳不毒的时候带着康泰去附近的小河边上走走。在那些临岸的浅水潭里,间或会发现一些小鱼虾。刚开始没有预备东西,康泰直接拿手去捞,什么也没捞着不说,还弄的浑身都湿透了。后来悠然让下人给他做了一个小渔网,于是这小伙子天天都要拿着网子拎着个小木桶要去捞鱼。悠然也不想太拘束他,多是亲自陪着他去,偶尔没空的时候也是让丫鬟婆子跟着。至于原先的那两个奶妈妈,在康泰断奶之后就被悠然给打发走了。
在这里的日子总要松散许多,悠然常常带着孩子去韩氏和孟氏那里请安。韩氏倒罢了,自己总归有个小儿子和三个亲外孙在那。孟氏却正是稀罕小孩的年纪,偏韩瑾还没大婚,几个庶女的孩子孟氏待她们不过是面子情。倒是康泰偏偏入了孟氏的眼,每回见了都要抱着亲香好久才算完。
转眼便到了三伏,沈汐所在的女学里也放了一个月的假,让女学生们回家避暑。悠然让人将她接来,又带着她和康泰去庄姝的陪嫁庄子上住了两天。庄姝的这个庄子不算很大,一共约有二百来亩,四周都用青砖围了起来。当中住的院子约有十来亩地,依水而建,里面的屋子建的小巧精致,园中花木繁盛、曲水流觞,倒是很有些江南园林的特点。这时节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微风一动,就带来阵阵清香。
庄姝见悠然一个劲的向池塘里看,便笑着说:“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如坐船一览如何?”
悠然还没有正经坐过船呢,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自是欣然答应。岸边早有船娘撑了两个乌篷船在那侯着,丫鬟们扶了悠然几个上了船。林母晕船,冯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愿坐船,两人便留在岸上照看两个小家伙。俩个小子虽然都想跟着娘亲,毕竟年岁还小,在船上总没有岸上稳当,大人们便不愿让他们下船。
好在庄子里有许多新鲜玩意吸引了康泰的注意力,至于兴哥儿嘛,毕竟年岁小,只知道跟在表哥的后头。两个小子做着伴,没少祸祸庄子里的花草倒也玩的不亦乐乎。
三人乘着小船,穿梭在荷花池里,沈汐终归还有一股子孩子气,站在船上就要伸手去够旁边的一朵半开的荷花。庄姝一下子拉住她:“好妹妹,你想摘花,让她们把船靠得近些就是,这样歪出大半个身子去,万一掉到水里可不是好玩的。”说完,便让船娘将船摇的离那朵荷花近一些。沈汐的丫鬟要帮她摘,她偏不让,自己伸手摘了那朵刚才就相中的粉荷,又摘了两个莲蓬。丫鬟们也都凑趣,各摘了一两朵。搁不住人多啊,顷刻间这一片的荷花就空了大半。
悠然禁不住笑道:“前面还有那么一大片呢,你们也别紧着这一处采。瞧瞧这里,光剩下些杆子在这杵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进来采花贼了呢。”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庄姝说:“前头还有一片白莲,咱们去那看看去吧。”
众人又乘着船逶迤前行,一些藕花深处的水鸟不时的被惊起。船上支了遮阳蓬一点也不晒,悠然站在船上扶着栏杆,乘着湿润的清风,看着满目的青山绿水、碧叶红花,心情是说不出的舒爽宜人。又行了一会,果然粉荷渐渐的都变成了白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