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这边得了消息,正预备坐车呢,见悠然来了,两人便一起去了梁王府。
王府此时真的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这会子能进到府里来的多是皇子宗亲一等公侯府邸之人。这些人以往见了悠然多少都有些高高在上的倨傲,今日却多了几分和煦。王妃的娘家女眷和皇储妃的娘家女眷,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沈湉的亲弟弟原没有到成亲的年纪,韩氏的的两个庶子媳妇虽然也跟着过来侍候,但是到底身份有限。于是悠然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是泡在了梁王府,不,是太子府里,帮着沈湉招待各路女眷。
不说悠然了,就是梁王心里也有些纳闷,他这还憋着好几个大招没有出呢,怎么父皇突然就给他封了太子了。虽说这位子是他筹谋了很久的,但是来的这样平顺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这事要隆德帝自己说,如今的诸皇子里头,储君的位子不选老五,还能选谁?老六吗?那一直就是他放出去的烟雾弹。他不过是借着老六母子试一试老五的心性。
结果,老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管朝廷内外的人们如何见风使舵。老五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一直都很稳得住不管内里如何,最起码面上这样不动声色的沉稳,就是一个帝王最该具备的素质。隆德帝虽然偏心先太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老五在权术方面的应用比太子还要有天分。当初太子可是他手把手带着,又请了多少名师大儒教导,才有当日的成就。相比之下,老五在这上头要圆滑的多。
隆德帝有时候甚至会怀疑,换了先太子在这,面对老六这么个横空出世备受宠爱的幼弟,未必能做到老五如今这个样子。
至于老六,这个孩子,虽说只是他推出来混淆视听的,但是到底是差的太远了。还没有如何呢,就如此的张扬跋扈。想到那日的事情,隆德帝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恼怒万分。
那一日,正好刚下了一场大雪。正午时分,阳光正好,夏昭仪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去给皇后请安。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八皇子见路旁树木上的雪白净松软的样子,很是喜欢,便团了雪球来玩。
夏昭仪深知自己的儿子横竖是没有继位的希望,平日里也多是纵着他的。加上旁边备受隆德帝喜爱的乐晴公主,一向也是喜欢玩闹的性子,这会见弟弟玩的开心,也上前和他一起玩了起来。
姐弟两个就在御花园的小道上玩了起来,时不时的朝对方扔个雪球什么的。谁知偏不凑巧的是,旁边的小道上突然走过来一群人,八皇子扔向姐姐的雪球偏不凑巧的扔到了为首之人的靴子上。
乐晴一看,来人正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六皇子,连忙带着自己的弟弟请罪道:“给六皇兄请安,不知道六皇兄路过这里,八弟他一时失手,请皇兄不要怪罪。”
原本领着宫人远远跟在后头的夏昭仪见事情不妙,此时已经赶了上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越王靴子上还没化掉的雪团,先是责怪了儿子几声。然后冲着越王赔礼道:“都怪这小八调皮捣蛋,实在是对不住越王殿下了,请越王殿下不要和他生气。回头我让内务府做两双上好的羊皮靴送到你那里,就当是代小八给你赔罪。”
谁知道越王冷哼一声道:“羊皮靴?夏昭仪可真会算计。我这双靴子可是用上好的白虎皮制的,宫里头只这么一双。你瞧,小八给我弄的这样肮脏我可还能穿?”
夏昭仪顺着他的话看去,这会雪团早就已经化了,虽然在白色的靴子上留下了一团浅浅的印记,但也不是特别明显。越王这话明显就是存心找茬了,夏昭仪虽然心里暗恼,但是这事总是己方理亏,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那依殿下的想法,此事该如何处理?”
越王早先常听母妃说夏昭仪是个狐狸精,常常把隆德帝笼络到自己宫里,害她失宠了好些年月,要不是这回母妃侥幸生了十一皇子,就是他也未必能有今日的体面。再想到以前的时候,父皇确实是喜欢八弟多过喜欢他,就是如今,父皇也还是常常把八弟招到身边说话的。
这会好容易拿捏住了夏氏母子的把柄,越王当然不肯轻易退让,眼珠一转,邪笑道:“也不必太麻烦,我这鞋子既然是八弟给我弄脏的,那就让八弟亲自给我擦拭干净就好了。”
听到这这话,夏昭仪恼怒万分,小八即使没有继位的希望,那也是堂堂的皇子,这宫里头的主子之一。这会要是真让小八当着这么多太监宫女的面去给老六擦了鞋子,以后让他怎么在宫里头抬起头来?
见夏昭仪半晌不语,越王不屑的冷哼道:“怎么,夏昭仪不愿意了?看来,您的赔罪之心也不是那么真心嘛!”
这时,乐晴眼珠一转,上前几步拉住越王的袖子,脆生生的说道:“六皇兄,你不要生小八的气了,你看他都吓得不敢吱声了。妹妹刚学会了做鞋子,改天亲自给你做双鞋子,就当是替小八给你赔罪怎么样?”
因为备受皇帝宠爱,乐晴在这宫里也是颇有些霸道的,很少有这些软和的时候。按理说都到了这个时候,越王里子面子都赚足了,顺着台阶下来就算了。
没想到越王不知哪根筋抽了,一把甩掉乐晴的胳膊:“我和你母妃说话呢,你一个丫头片子插什么嘴?”
也不知道是他用的力气确实大了一些,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总之乐晴一下子被他甩的跌倒在地上,好巧不巧的脑袋正好碰到了一块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事因下
这个变故,让在场的诸人都有些出乎意料。夏昭仪没想到不过是一瞬间,女儿就成了这个样子,连忙跑到跟前,眼见女儿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后脑勺的血还不住地往外流,一边拿帕子盖住她的伤口,一边哭丧着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宫女们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去请太医去了。八皇子到底年纪小,见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突然变成这个样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指着越王骂道:“你打姐姐,你是坏人!”
越王原本见了乐晴的惨状心里还有些慌张,这会听了八皇子中这话顿时恼羞成怒,面露凶色的喊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八皇子年纪小,哪懂什么激将不激将的,此时他只觉得这个六哥坏透了,当下毫不示弱的喊道:“你是坏蛋,大坏蛋!”
此时夏昭仪正一门心思放在女儿身上,没顾及到儿子这里。她想的也简单,自己的女儿已经被六皇子伤成这样了,他还能再把自己的儿子给伤了不成?
可是偏偏六皇子的思绪与常人不大一样,他也不顾天寒地冻的,挽起袖子冷笑道:“小小年纪不知道学好,竟然辱骂起我来了。如此的目无兄长,常此以往可怎生是好?今日,我便替父皇好生教导教导你,什么叫做尊敬兄长!”说着抬起手掌来就要掌掴八皇子。
正在这时,从远处射来一个石子“啪”的一下打在了越王抬起的右手手腕上,疼的他立马把右手放了放来,用另一只手狠狠攥着。嘴里大喝出声:“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
他一边骂一边朝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剩下的话却是硬生生的咽在了喉咙里头。只见不远处,皇后娘娘正带着几个王妃公主施施然的鹅往这边走来。
越王即使再嚣张,这会子也还不敢公然和嫡母作对。眼见皇后已经来到跟前,连忙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见过诸位皇嫂、皇姐。”
孟皇后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越过他去来到乐晴跟前。早在越王和夏昭仪对峙的时候,就有下人回禀给了孟皇后。孟皇后虽知道越王是个混不吝的,但是这眼看就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了,只是吩咐宫人们好生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委实没想到越王能做出这样离谱的事来。
看到眼前面无生气的乐晴和哭的丢魂落魄的夏昭仪,孟皇后心里是“咯噔”一下:眼瞅着皇帝身体已经不大好,要是这会子乐青再出什么事,怕是情景就更不好了。连忙吩咐道:“这外头冰天雪地的怎么弄?快,来人将公主抱到我宫里去,太医怎么还没来?传我的口谕,去将秦御医喊来,快着些。”
宫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乐晴抬到凤宁宫里头,孟皇后转身瞧见越王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当下怒道:“逆子!本宫什么时候让你免礼了?这样无礼莽撞,把妹妹摔成这样毫无愧疚之心不说,还要责打幼弟。小八今年才几岁?别说他没什么大错,就是有一点子错处,你这个做哥哥的好意思和一个黄毛小儿一般见识?素日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你先老老实实的回皇子所待着,若是乐晴没什么大碍就罢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皇上舍不得处置你,本宫也不会任你逍遥自在!”说完带着众人匆匆走了。
好在乐晴的伤只是看着下人,太医来诊断过后只说是皮外伤,上了药以后好生将养一个月左右就行了。
听了太医的诊断,夏昭仪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向皇后等人致谢。
孟皇后对夏昭仪说道:“乐晴这伤怕见风着凉,这个时候不宜挪动,就让她在我这里养好伤之后再搬回去吧。”
夏昭仪见皇后坚持这样,也只得依言应了。沈湉正好在这里,奉皇后的旨意送她出去。走到宫门口,见夏昭仪面有不舍之意,连忙劝慰道:“昭仪不必太忧心,乐晴到底是在凤宁宫附近伤的,母后此举也是因着心里有愧。再者,母后是国母,乐晴在凤宁宫养伤,不但能用最顶尖的药材,还能随时传唤御医,岂不比跟着昭仪方便。”
闻言,夏昭仪强笑道:“多谢王妃宽慰,道理我心里都清楚,只是这当娘的,不能亲眼照顾自己的孩子,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沈湉回道:“都是做母亲的,娘娘的心思我懂。只是乐晴妹妹这伤势,眼下确实是不宜搬动。就是跟着娘娘回了漪澜殿,难不成娘娘就能一直守在跟前不成?娘娘既然挂心,就多来看看就是。母后向来宽厚,难道还会拦着不成?”
夏昭仪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王妃说的在理,是我想的狭隘了。”
因着隆德帝身体不适,后妃和皇子公主等都是轮流侍疾的。夏昭仪这两年深得帝宠,这侍疾的几率也大。往常夏昭仪侍疾的时候,乐晴常常跟在一旁,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帮着父皇擦擦嘴、端茶什么的了。这连着几天都没见到她,隆德帝便忍不住问了几回。
刚开始,众人怕他生气,都瞒着不说。就是夏昭仪虽然心里恨极了越王,但是也怕说的急了惹的隆德帝病情加重,因此只说是乐晴不慎得了风寒,不便前来。
可是除了乐晴,还有一个越王,也一直没来啊。他倒是想来呢,却被孟皇后给关了紧闭,让他在皇子所反省自身过错,并抄写大康皇室姬家的家规三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