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让宝贝们洗手喝水的准备工作时,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不大,等她听清铃音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那是给奶奶和隔壁李婶婶,设置的专用铃音,她们从来不会白天来电话。
电话接通,耳边尽是李婶婶惊慌失措的大嗓门。她说奶奶早上非要自己去市场,结果在路口被电驴撞倒,现在昏迷在医院,还不知具体情况,叫她最好即刻赶回洵口。
卜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交代两句挂了电话,马上跑去找主任请假。主任看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二话不说当即就给批了,并安排老师替她上今天的课。
一路忍着眼泪打车去到汽车总站,正好有一趟车准备出发去洵口,但是已经没了座位。卜晴绝望地拦住准备离站的客车,崩溃大哭,哀求着乘客和她换票。开车的师傅于心不忍,开门安排她和乘务员同座,出发离开宁城。
熟悉街景慢慢往后退去,卜晴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她拿出手机又给李婶婶打过去,请她先帮忙照料一下奶奶,称自己已经上了车很快就到。结束和李婶婶的通话,她这才想起来通知弟弟,另外给彭小佳发了条短信,让她明天替一下培训室那边的课。
从宁城到洵口,大概需要5个小时的车程,每一分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煎熬。10年前,也是这样的早晨,无忧无虑的她背着弟弟,和奶奶早早去码头接半夜出海爸妈回家。
可爸妈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开着爸爸宝贝了一辈子的渔船,永远住在了海底深处……
奶奶,千万别丢下我和卜朗!卜晴悲恸欲绝的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祷告,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亮温煦。美食会所包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成片的茶花竞相开放,热烈如火。房里的茶几上凌乱散着几张a4纸,随意歪在沙发上的三个人,神色各异。
许久,俞知远直起身,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纸张,朝着杜御书冷冷开口:“解释!”
杜御书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当初给你牵线的那位,是柏琴,琴不是晴。”
俞知远寒着脸:“还有呢?”
任飞怕他真动起手来,赶忙帮腔打圆场:“我说知远,你又不爱人家,琴和晴其实差不多。”
“你少帮他说话!”俞知远瞪他一眼,继续盯着杜御书:“你早发现她动机不纯,还特么瞒而不报,存心要恶心我是不是!”
杜御书瞬间也火了:“特么的,是谁当初说找个人结婚,要求就两点:一、女,活的;二、有梨涡。人给你找了,自己认错怪个球!”
“我说你们吵够没。”任飞敲了敲茶几,指着上面的a4纸说:“地址查到了,两人的老家都在洵口镇,明天周六,你们没事可以开车过去查访一下。”
“我不去,又不是我被离婚。”杜御书嘟囔一句,别过脸装死。
俞知远脸颊鼓7鼓,没吱声。更快卜晴的父母10年前出海遇难,上面有年近80的奶奶,底下是才上大学的弟弟更新即便这样,他也无法释怀,她从开始就算计自己的行径!
第5章
下午5点整,阳光的热力锐减,地表的温度也开始回落。
张乐成将车子停在街对面的停车位上,刷卡进入宁城区直属机关保育院,接女儿放学。他平时不爱看爱情小清新的电影,不过为了能约到卜晴,还是揣了两张最近上映的爱情片电影票在手包里。
女儿的教室在第二栋教学楼一楼第二间,他刷完接送卡,发现卜晴没在。问了下同班的林老师,才得知她家中出事,早上已赶回家乡洵口。
卜晴家中出事……张乐成心不在焉的将女儿送到妈妈家,回头从副驾座储物箱里,翻出小一班的通讯录,找出她的号码给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许久,就在他以为会响到结束时,耳边却传来卜晴沙哑的嗓音:“您好,请问哪位?”
张乐成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的自报家门:“小卜老师您好,我是张兮彤的爸爸。”
卜晴浑身无力的靠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想笑都敷衍不来:“兮彤爸爸您好,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林老师或则梁老师,很抱歉,我现在在请假。”
“兮彤很乖,我就是关心下你。”以前卜晴说话总是带着笑的音,冷不丁听她用这么消沉的口气说话,张乐成顿时心疼不已:“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卜晴艰难的扯了下嘴角:“不用了,谢谢张科的好意。”
张乐成继续宽慰两句,挂了电话马上发动车子赶去洵口。第一次认识卜晴,是四年前去保育院检查工作,刚刚毕业还在实习期的她带着小朋友做游戏,笑容甜的好像抹了蜜。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年一度的宁城旅游节开幕式,她和另外一位女孩,领着10来个女娃娃跳开场舞。那优美的身姿,还有自信张扬的气质,无一不令他怦然心动。
彼时,他和前妻季洁还没离婚,但每日都活在她的强烈的猜疑之中。卜晴的出现,不啻于黑暗中泛起的亮光,即便她从头到尾,都没对自己表示过好感。可他却因此而鼓起勇气,主动向法院申请离婚。
离婚官司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前后拖了两年多才审理清楚。他回归自由身的第一件事,就是约卜晴去吃饭,不料她拒绝的同时,还表示自己老公会介意。
听她亲口说出已婚的消息,他觉得自己心都凉透了。本来他都已经放弃,结果阴差阳错的,女儿居然被安排到她所带的班级。开学第一天,他打着陪女儿上课的借口,悄悄关注她在讲台上的一颦一笑。曾经深埋心底的悸动,竟再次泛滥最终彻底沦陷。
这段时间,他私下通过关系查了一下卜晴的丈夫,意外得知她正在闹离婚。心里既替她不值,又感觉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这,张乐成激动不已,为了快些见到她一再提高车速。
随着夕阳落下,天很快黑了下来,夜幕下的城市灯光璀璨。
临泉县中医院外科手术室外的等候区,卜晴红肿着双眼结束和卜朗又一轮通话,整个人跟上了发条的踢踏马一样,不安地来回走动。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奶奶的手术还没结束。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隔壁李婶婶和李叔一起走出来,焦急的问她现在情况如何。卜晴死死咬住下嘴唇,使劲摇着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李婶婶心疼的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让她别担心。
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躺在里面的是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奶奶,如今生死不明。愁云惨雾中,手术前一直没有出现的大伯,领着伯娘走出电梯。
卜晴迅速敛去眼中的泪,站得直直的,冷眼睨他。
卜安庆装作没看到侄女的表情,讪笑着回头望了一眼黑口黑面的妻子,径自走到她身旁小声嘀咕:“小晴,你奶奶已经那么大岁数,我们就别花冤枉钱治了吧。”
卜晴差点咬碎牙根,她抬手指向电梯,狠狠吼道:“滚!”
“李家婶子你们可都看到了,是这丫头叫我们滚的,别到时候说我们家安庆不孝顺!”胡彩凤话里有话,叉着腰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方,接着说:“把我们中午垫的医药费给了,我们马上走。”
卜晴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撞了奶奶的那人肇事逃逸,就已经让她够窝火的,想不到大伯和伯娘还来唱这一出!低头从包里数出八张百元的人民币,她呼啦一下甩到大伯脸上:“快滚!奶奶的医药费不用你们出。”
“哎呦,瞧瞧我们家着大侄女阔气的哟!”胡彩凤讥讽的笑了笑,眼神怨毒的瞪向丈夫。
卜安庆脸上干干的,慢慢蹲到地上胡乱把钱都捡起来,拉着妻子走消防梯下楼。卜晴背过身去,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累。李婶婶幽幽叹了口气,默默跟自己丈夫对望。
自从卜晴爸妈离世,原来跟着大儿子一起住的老太太,大概是想着他们夫妻俩没孩子,索性将姐弟俩接过去照顾。胡彩凤为此没少指桑骂槐,没理由也要找理由和老太太闹架。
吵吵了两年多,刚巧胡彩凤有了身孕,更容不下卜晴姐弟。老太太的烈脾气在镇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哪咽得下这口气,于是自己带着卜晴姐弟俩搬了出来。也是那时才知道,胡彩凤不知何时把小儿子的房子卖了。
无处安身的祖孙三个,不得不租了他们家隔壁的小平房,艰难度日。老太太心里气不过,一边干活挣钱照顾卜晴姐弟,一边有空就去找胡彩凤算账。前后闹了有一年多,钱没拿到,还在打架中让胡彩凤抓伤了眼睛。
中间报过好几次警,又告到法院,统统没有用。幸好老太太挺能干,起先身子骨硬朗时,她养着两个小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来是上了年纪,才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们这些个邻居,对胡彩凤的做法相当看不过眼,又感念与卜晴姐弟特别懂事乖巧,平时能帮衬的都尽量帮衬。可眼下的这种情况,他们能帮到的实在太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