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说了多久,霍飞光终于止了声,她侧了头朝沈唯看去,眼瞧着她一如既往的清平模样却是笑了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和你待在一起就想把这些事说与你听…”她说到这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跟了一句:“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放着这汴梁城中的荣华富贵不要,一心却想着那遥远的地方?”
纵然她平日懒得理会那些人,却也知道在那些一张张恭维谦卑面容背后的那些人如何说她…好听些得便说她行事荒诞,若有难听的,自然是数不尽的污言秽语。
这些她都知道,就是因为知晓,她才越发不愿理会那些人…可今日却不知为何,她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些事,还是说于一个内宅的妇人听。
霍飞光不知道沈唯会作何想法,她只是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没有缘故,就是这样觉得。
沈唯却是等霍飞光止了声才开口,她的声音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只要自己欢喜就够了…”她的手仍旧撑在窗橼上头,目光也重新往外头看去,眼瞧着那蓝天白云,她的面上也挂了些许笑意,而后她重新说道:“这世上不是所有女子的归宿便是婚嫁。”
“倘若有欢喜的,那嫁人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倘若没有却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沈唯说到这是又笑着侧过头朝霍飞光看去,眼瞧着她面上的怔忡,她是又跟着一句:“郡主的心比谁都要宽广,这四方天地根本拦不住你,我想只要你愿意,你总能回去的。”
这是霍飞光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纵然她平日行事再是荒诞,再是不顾旁人的想法,可如今听着沈唯这一句话也不免有些微怔…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凡这样的话被旁人听到,只怕不仅是那些内宅妇人,就连那些儒生也要写上几篇文章骂醒她。
“你…”
霍飞光的喉间有些哑涩,可目光却还是没有半点偏移,她就这样看着人,而后是问道:“你究竟是谁?”早在皇宫的那日,她就察觉出沈唯的不对劲了。
沈唯未曾出嫁的时候,她与她也见过几次面,那个时候的沈唯和旁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可如今——
眼前这个女人除了这张脸,身上没有半点与沈唯相似之处。
她…究竟是谁?
沈唯耳听着霍飞光的这一句,握着窗橼的手一紧,只是也不过这一会功夫,她便又松开了指尖…她的面上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意,闻言也只是柔声说道:“沈唯,我叫沈唯。”她无法与霍飞光诉说那离奇古怪的事,可她也不愿欺她骗她,就以这样的方式介绍自己,尽管她不知道霍飞光会不会理解。
“沈唯?”
霍飞光在唇齿之间轻轻磨着这个名字,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名字,可她却觉得好似有什么不一样…可她终归也未曾说道什么,不管眼前人究竟是什么人,今日她所说的那些话从始至终都只想说于眼前这个人听。
她想到这,眼中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许。
…
包厢里头置了酒菜。
两人都是难得有这样开怀的时候,吃用起来自然也花费了不少功夫…等到申时时分,外头的天色也开始逐渐变得昏沉。屋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他跪在霍飞光的面前,口中是一句:“郡主,老爷请您回去。”
霍飞光耳听着这话却不自觉得皱了一回眉。
若是家中无事,父亲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她回去,因此霍飞光也未曾说道什么,她把手上的酒盏置于桌案上,而后是看着沈唯说道:“抱歉…”
她这话还未曾说全——
沈唯却已笑着开了口:“无妨,如今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既然有事就先回去…”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来日方长,我们日后再聚。”
霍飞光听她这般说道,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许,她也未曾说话,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沈唯看着霍飞光离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那凭空消失的黑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她笑了笑却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等墨棋进来后便起了身,待由人重新替她戴好了帷帽,她便迈步往外走去。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楼中的人也不算多。
只是——
沈唯在瞧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后,步子却是一顿,只不过也就这一瞬的功夫,她便又重新迈了步子,只是在路过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她却似是无意一般与墨棋说道:“这处虽然好,却还不算顶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姐——
一个每天都想着要离家出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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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墨棋手扶着沈唯正往前走去, 耳听着这话自是一怔, 她也不知夫人怎得会无故提起这样的话?再说这晋江楼是汴梁城出了名的好地方, 就连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
如今夫人却说这处不是顶好, 难道这汴梁城中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和这晋江楼所媲美吗?只是还不等她说话, 后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夫人请留步。”
沈唯耳听着这道声音便停了步子。
墨棋虽然不知是怎么了却也跟着一道停下了步子,她仍旧扶着沈唯的胳膊,脸却是朝身后看去, 眼瞧着那个原先站在围栏旁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正朝她们走来。
男人年约四十, 眉目清明、气度雅然,待至她们身前是先拱手打了一礼, 而后是温声与她们说道:“在下姓施, 是这晋江楼里的管事。”
沈唯听他介绍自己,掩在帷帽下的面容也没什么变化。
早在先前瞧见男人前, 她心里便对男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书中曾说这晋江楼的管事施庆俞喜穿青衣又喜玉, 因此先前出来在瞧见男人的时候, 她特地仔细打量了男人一回。
男人的腰上系着一块玉佩,又右手的大拇指上还戴着一个玉扳指, 这两样东西都非寻常物。
如今这个时候——
天色未晚、宾客未至,这个男人独站在围栏处绝不可能是楼中的宾客。
既如此,那么他只有可能是楼中人。
所以她才会假借和墨棋交谈在他的面前说道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