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想到这,脸上却是又泛开了几分笑意,她稍稍仰起头朝天际看去,雨后的天空较起先前越发显得清新了…她合了眼睛,而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心下一直萦绕的那口浊气吐出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梁令岳笑着开了口:“我要多谢梁公子。”
倘若不是梁令岳的这番告白,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早已放下他了。
那个人于她而言仍旧会是她这人生历程上一段不可或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极其珍贵的回忆,她依旧会一直记得他,记得当年两人的这段情感却不会再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过去,把自己囚在回忆的牢笼里不肯走出来。
而如今也是该放下了。
两人已快走出梅林,沈唯甚至能看见站在廊下的那道碧蓝色的身影,她重新停下了步子,眼看着梁令岳面上的怔忡也未曾解释,只是笑看着他继续说道:“梁公子日后必定会遇到一个更合适你的人,我也希望梁公子可以收获一段诚挚的感情。”
同样——
她也希望那个人可以和她一样放下过去。
梁令岳虽然不知沈唯先前那句“感谢”是为何意却也并未多言,只是耳听着后话却轻轻笑了笑…若想寻一个合心合意的人又岂是如此简单?可他到底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同人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对夫人的希望。”
虽然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能俘获她的心意,可他的确希望她能够寻到一个真正合适她的那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笑意,眼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那道碧蓝色身影,梁令岳是又笑着说道一句:“夫人回去。”
沈唯自是也瞧见了水碧的身影,闻言她也未曾说话,只是笑着朝梁令岳点了点头后便朝水碧走去…水碧眼瞧着沈唯朝她走来,步子却是又加紧了些许,待走到沈唯跟前,她是细细瞧了人一回,而后是又狠狠瞪了梁令岳一回。
等做完这番事她便接过沈唯手上握着的伞,口中是紧跟着一句:“夫人,我们回去。”
这一回,沈唯却笑着应允了。
她朝人点了点头,任由水碧接过伞扶着她往外头走去。
大抵是雨已经停了的缘故——
原先静谧的小道此时也多了许多僧人,他们大多拿着洒扫的工具扫着地上的积水和先前被风刮落的树叶,眼瞧着沈唯过来便齐齐放下手上的器具垂下眼帘朝人合十一礼。
沈唯亦朝他们打了礼。
而后她便继续由水碧扶着往外头走去。
李大在寺外已侯了许久了,如今眼瞧着两人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忙把脚凳置于一侧,而后便侯在一处…等到夫人由水碧扶着坐上了马车,他才在外头问了一声:“夫人,我们现下是回去还是?”
沈唯刚被水碧扶着坐好,耳听着这话倒是掀开车帘往外头看去一眼。
雨后空气清新,她一手握着车帘一面是半仰着头朝车窗外头看去,而后她是看着外头的光景轻轻笑道:“去孙记。”
孙记便是以往她常和霍飞光饮酒的地方,就如先前梁令岳想饮酒一般,今日的她也的确很想喝一回酒。
李大闻言倒是轻轻应了一声,左右如今夫人行事看不懂,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需服从命令便好…何况现下夫人虽然行事让人看不懂,可比起以前大方的却不止一星半点。
他想到这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扬起了手上的马鞭赶起了车。
等到马车缓缓往城中驶去…
水碧一面煮着茶,一面是不自觉得朝沈唯那处看去,眼瞧着夫人仍旧半仰着头看着外头的光景,她的红唇一张一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知道先前梅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夫人和那位梁少庄主究竟说了什么话。
梁令岳武功高强,倘若他们的人要靠近必定会惹人发现。
何况…
主子也不同意。
只是眼看着夫人面上的神色,水碧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她看着夫人半仰着头看着外间的日头眯着眼轻轻笑着。
这样的笑容,她以往从未在夫人的脸上看到过…没了先前来时的犹豫和踌躇,像是放下了许多东西又像是想通了许多东西。
可这样的神色究竟代表着什么,是好是坏,她却不清楚。
究竟他们先前说了什么?
沈唯虽然未曾回身却也能够察觉到水碧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知道水碧在想什么却并不想多说什么,日头穿过云层落在她的身上,许是刚刚落了一场雨的缘故,这会的日头却不算烈,随着暖风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她便这样靠在车窗上头享受着外间的暖日和风。
约莫过了有一会功夫,她察觉到茶水沸腾的声音才朝水碧看去一眼,眼瞧着她仍旧是拧眉微怔的模样便轻轻笑道:“水开了。”
水碧耳听着这话倒是回过神来,她忙敛了面上的神色轻轻应了一声,待替人重新沏好一盏茶后,她眼看着沈唯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夫人,您…”
“嘘——”
沈唯出声拦了人的话,她的面上仍旧挂着笑,待把手上的车帘又掀开了些许,而后是同人说道:“你看外头。”
水碧不知她是何意,不过她也未曾说话只是顺着人的意思往车窗外头看去…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山间却还是隐隐有几许薄雾,而在这薄雾上的天空却悬挂着一道彩虹,那彩虹延伸得很长,即便被薄雾遮挡也很是显眼。
她除了幼时瞧见过之外便再未见过这样的彩虹了,一时也忘记了再去想先前要问的话,只是呐呐出声:“这是…彩虹?”
“是啊…”
沈唯一手握着车帘,一面是一道往外头看去,眼瞧着天上那道彩虹,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深了许多。
…
而此时的梅林。
梁令岳自从送走了沈唯却还未曾走,他负手立在这处,眼瞧着天上的那道彩虹,脸上倒是也浮现了几分笑意。他就这样半仰着头看着那弯彩虹,口中是低声念道:“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他念这句诗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笑意,心中却觉得有些难言的滋味。
这诗曾是一位好友所赠,当时那位好友还曾说过“梁兄这样的人,只怕终其一生也难寻到一位合心意的人…”如今他倒是寻到了,偏偏人家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