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打小被青雀摧残,最会用词。小小年纪,便时不时蹦出一连串的妙语警句、成语,简直是出口成章。
觉迟和心慈对他这反应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多做理会。阿原浅浅笑着,过去牵着林啸天的小手,“啸天,表哥疼你。”林啸天大有知己之感,庄重拍拍他的手,昂首阔步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在屋檐下站着,男人一脸憨厚的笑,眼中闪着泪光,女人则是毫不掩饰的伸手抹着眼泪。这对夫妇身边站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虎头虎脑,黑红脸膛,这会儿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前面。
院子里,青雀和青苗、青树抱在一起,又笑又闹。他们分别的时候都还不大,可是这么多年之后重逢,还是亲呢如故。打小的交情,不一样。
“青苗,你跟我一般高呀,真好!咱俩一天出生的,本就该差不多高低。青树都比我高了呢,了不起,了不起!”青雀打量着久别的弟妹,很满意。
青树是名个子高高壮壮、相貌厚道老实的少年人,傻乐了一会儿之后,他挣开青雀和青苗,笑着说道:“大姐二姐,你俩好好亲热亲热。”
青苗十五六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透着勃勃生机。她笑倒在青雀怀里,“姐,这小子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轻易不许人碰他的!”
青雀冲着青树伸出大拇指,“我弟弟洁身自爱,甚好,甚好。”说的青树红了脸,黑黑的脸庞变成黑红脸庞。
林啸天进来的时候,看见青雀搂着位姑娘亲热,脸上的颜色好看多了。原来不是新弟弟把姐姐抢走的呀,真好。
觉迟和心慈进来的时候,青雀已到了屋檐下,叽叽咕咕的跟莫二郎夫妇说着话。莫二郎憨厚的笑着,看向青雀的目光满是慈爱,祁氏眼泪越流越多,青雀越哄她,她哭的越凶。
“哭啥,哭啥?”莫二郎伸出胳膊肘捣捣祁氏,“妞妞好容易回来一趟,不给吃不给喝的,光哭?”
祁氏伸手擦着眼泪,“看我,啥都忘了!我给妞妞炖着肉呢,可香了!”青雀大喜,“娘,我最爱吃您炖的肉了!”祁氏听不得这句,立即擦着眼泪,要往厨房走。
“娘,您先见见客人。”青雀拉着祁氏笑道。莫二郎低声埋怨,“院子里站着客人呢,你没瞅见?是妞妞的师父呢,妞妞这些年全靠人家照看了,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祁氏有些着慌,“妞妞的师父,那可是尊贵人。他爹,我到灶下烧水去!”更想往厨房跑了。
青雀笑吟吟的一手揽着祁氏,一手揽着莫二郎,“师爹,师娘,这是我爹我娘,从小把我养大的亲人。爹,娘,这是我师爹师娘,他俩教我功夫,教我读书,对我可好了!”
莫二郎和祁氏都有些局促不安,祁氏眼中又有了泪花。觉迟和心慈客气的跟他们问好,言辞之间,极为客气。
他们夫妇二人全是超凡脱俗的人品,看上去惹眼的很。莫二郎和祁氏忙和他们见了礼问了好,满口道谢,“妞妞年纪小,全靠您两位哩。”
觉迟性子沉静,不拘什么人都能心平气和的打交道。心慈一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散漫的很,可这会儿她对着憨厚老实的莫二郎夫妇却是极为诚挚,神色间少有的认真。
觉迟嘴角勾了勾。师妹虽是不肯让丫头叫她“娘”,心里却是把丫头当亲闺女的,谁疼丫头,她便对谁假以辞色。这不,似莫二郎夫妇这样的庄户人,浑身泥土气,她竟丝毫不以为意。
若搁到平时,让她跟一对不会武功的乡下夫妇这般客套来客套去,她可不干。
林啸天牵在阿原手里走了过去,和阿原一样,礼数周到的称呼“莫伯伯”“莫伯母”。这一大一小俱是好相貌、好仪态,令人眼前一亮。
青雀笑道:“爹,娘,这位是四哥哥,叫他小四便好。这位是我小师弟,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举世无双的林啸天。”
林啸天听了这夸奖,心里乐开了花。阿原听到这声“四哥哥”,唇角泛起醉人笑意。小青雀,我是四哥哥啊。
如果说林啸天年纪还小,只是俊美可爱的让人喜欢。那么阿原则是美丽中透着说不出的贵气,令人又是艳羡,又心怀畏惧。莫二郎和祁氏嗫嚅半天,冲着他也没有叫出“小四”。
不只莫二郎夫妇,已是少年的青树也觉得“小四”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只怕来头不小。青苗则是呆了呆,暗中艳羡“四哥哥”的美色。姐,你的四哥哥真好看,从哪儿弄的?回头你得细细跟我说说。
青苗、青树也拉着青林给觉迟、心慈行了礼,给阿原、林啸天问了好。青雀蹲□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古银手镯套在青林腕上,“青林,好弟弟,我是大姐姐,知不知道?这手镯你带着,是保平安的。”青林羞怯的笑着,躲到青树腿后。躲了会儿,又悄悄探出头,偷偷看青雀。
逗的大家都笑。
林啸天本是对青雀的新弟弟大为不满,看着他这样,气早消了。姐姐的新弟弟也不讨厌,算了,他没我大,不跟他计较。
莫二郎和祁氏把众人让进屋落了座,泡上茶。莫家有名做粗使的婆子,一名年方十岁的小丫头,婆子在灶下造饭,小丫头捧着茶水点心,倒也招待的井井有条。
莫家的家什俱是杨木的,虽不名贵,却也整整齐齐。屋子里没什么富贵清雅的摆设,却也收拾的干净明亮。觉迟和心慈安坐品茗,宾至如归。
林啸天早不缠着大人了,和青林坐在小板凳上说话。林啸天侃侃而谈,青林一脸羞怯笑容听着,两个小男孩儿倒是很和谐。
青雀坐在莫二郎、祁氏身边,绘声绘色讲着这几年的经历。阿原侧耳倾听,一名话也舍不得漏过去,小青雀,她真是得了报喜不报忧的精髓,对着养父养母只说好事、喜事,危险、磨难,一字不提。
小青雀,总是这般懂事。阿原心中隐隐做痛。
青苗抿嘴笑笑,拉着青树去了厨房,“姐说了这会子话,该饿了。青树,咱们过去看看。”青树点头,“好啊。”招待客人吃饭,这是大事。
午餐很丰盛。有青雀心心念念的炖肉,香气扑鼻的板栗鸡块,新鲜美味的清蒸鱼,碧绿青翠的各色时蔬、野菜,最后是一钵鲜鱼汤,小火煮成了奶白色,香气诱人。
青雀大快朵颐,“我娘炖的肉最好吃!”一脸的心满意足。
觉迟和心慈也赞,“青菜味道极好!”林啸天和青林坐在一处,比着吃饭,一个比一个吃的欢势。
就连阿原,也吃了满满一碗饭。
到了午后该走的时候,青雀赖着不走,恋恋不舍的说道:“爹,娘,我跟你们住。”莫二郎憨厚的笑着,“好啊,别走了。”祁氏乐的合不拢嘴,“这是你家,妞妞,不走了不走了。”
觉迟静静坐着,没说话。心慈横了小徒弟一眼,不满之情,溢于言表。青雀冲她扮了个鬼脸,您又不许我叫娘,这儿有个我能叫娘的,您又不许我留下!仙女,你可真霸道。
把林啸天急的,也不跟青林一处玩了,跑过去质问青雀,“姐姐舍得我?舍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举世无双的小师弟?”
青雀乐的不行,林啸天更是气急败坏,滔滔不绝的跟青雀讲着道理。阿原心疼小表弟,温声建议,“不如,莫伯伯、莫伯母也回京如何?回祁宅自是不便,可到寒舍暂居。”
觉迟有些意外的看了阿原一眼,心慈漫不经心的点头,“我看行。你家蛮大,空房子多,足够住。”阿原微笑,“小姨说的是。”
莫二郎和祁氏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不能平白无故给你添麻烦。”他小姨是青雀的师娘,咱们便能住到他家去了?不合适,不合适。
阿原在心慈耳边说了两句话,心慈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阿原笑了笑,徐徐站起身,“莫伯伯,莫伯母,请容我和青雀单独说句话。林啸天不等大人们开口,板着小脸说道:“去吧,早去早回!”众人都觉好笑。
阿原和青雀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哎,你让我爹我娘住你家干嘛?你那亲王府,不好随意住人吧。”青雀不大明白阿原的用意。
阿原浅笑,“我自有道理。小青雀,你爱吃伯母炖的肉,伯母若回了京城,你能时不时的饱口福,此其一。”
“沈复的罪证尚不够确凿,如今还不能置他于死地。此人心狠手辣,若是往后他狗急跳墙,要对莫伯伯一家不利,咱们岂不被动?此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