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锦西收拾东西打算初二走,林巧珍和梁素云也打算离开小南村,锦西惊讶于他们的决定,但林巧珍和梁素云却有自己的理由,她们不想让别人认为是托了锦西的福,史书记才照顾她们停车场的,再说他们也算看透了,这停车场的生意虽然好做,却不是长久之计,一来已经有消息传出来,这里要修高速公路了,而小南村这没有缺口,一旦高速公路修好了,这里离高速出口好几公里远,车辆也不可能途经这里,再来这事也让他们看透了一件事,一个人哪怕有点小钱,只要不能做人上人,依旧是要被人欺负的,而改变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教育,如若孩子继续留在小南村,多数会跟他们一样,靠停车场养活一家子,那样孩子永远不会有出息。

多番考虑,他们想去申城看看能不能找点事做。

锦西不会反对他们的决定,人这一生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决定,实则会影响人的一生,乃至后辈的一生,既然他们想去申城讨生活,那是再好不过了,哪怕赚的钱少一些,可要是能在申城买房,安家置业,以后房子升值了,一套房子也比他们赚一辈子的钱要多。

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好。

这个年过得普普通通,可因为今年树立了港城回归倒计时碑,春晚多了些相关的内容,也算是新鲜,别看94年是不起眼的一眼,可锦西对比年头年尾,却着实觉得这一年虽然没有大事发生,却实在很不平凡,或许每一年都是很不平凡的,只是你没有注意过它。

快到12点,鞭炮声轰隆,孩子们从睡梦中被吵醒,锦西抱着他们看窗外的鞭炮和烟花,烟火在玻璃上落下影子,让锦西恍如梦中,她想起远在那个时间的父母,他们应该在想她吧?当然也或许没有,有时候锦西会在想,哪怕是再亲不过的血缘关系,也会有疏淡的一天,比如孩子多的家庭,父母会特别偏爱一个,而对其他的孩子很差,似乎那些都不是亲生的,比如有些父母宁愿孩子去死,也不远孩子丢自己的脸。

一方面锦西认为自己和父母的关系令自己心凉,另一方面她又犹豫自己的教育能否改变芝麻团的人生轨迹,如今她已经习惯母亲的身份,她对俩个孩子那么好,好到为他们搬家选贵族学校,好到把全部的爱给他们,可以后的他们会值得她的付出吗?是否那时的他们也会变得像锦西和父母一样,坐在一起时连一顿饭的时间都嫌长。

想到那个情景,锦西倒宁愿他们能和自己有话聊,像朋友一样。

12点整,吵闹的铃声差点被鞭炮声掩盖,锦西接起大哥大。

“喂?”

那边秦宴的声音传来:“是我。”

她很少在孩子面前接电话,孩子觉得稀奇,很快把电话抢过去,学她的样子喂了一声。

芝麻立刻瞪大眼:“是秦叔叔!秦叔叔你怎么到电话里了!”

秦宴笑:“秦叔叔施了魔法。”

“天哪!那你为什么要躲到我妈妈的电话里?”

“…………”问到点子上了,秦宴竟无言以对。“秦叔叔想念你。”

“芝麻也想你,很想很想,哥哥一般一般想,嘻嘻嘻。”

锦西失笑,听孩子絮絮叨叨跟秦宴聊天,团子在一旁急得要命,想凑上去讲话,偏偏芝麻一刻也不松手,他们像极了那些盼着父亲电话的孩子,那种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俩个孩子轮流讲完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了,中间电话挂断过一次,很快秦宴又打来了,孩子们自然不知道电话费多贵,秦宴也不在乎,等芝麻实在没话聊了,也举不动那电话,就把电话给锦西。

“你不聊了?”锦西问。

“给你吧!秦叔叔肯定想你了。”

锦西一滞。“瞎说什么。”

“要不是这样,为什么秦叔叔非要去妈妈的电话里呢?妈妈你好笨哦!”

俩孩子齐齐偷笑,笑就算了,还捂着嘴,笑得贼兮兮的,锦西真是服了他们。

拿着电话,锦西看了眼时间,道:“新年快乐,秦宴。”

“新年快乐。”秦宴顿了顿,又很快说:“我的锦西。”

我的锦西,这四字说不出的温柔,就连锦西都觉得,1995年的新年连回忆都是温柔缱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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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宴这通电话很快引起秦家人的注意,别的不说,大晚上的打电话声音再小,多少都能听到些,这时候大部分中国人都在守夜,廖海蓉和秦正涛看着电视,时不时抬头听楼上的动静。

廖海蓉忍不住道:“你说儿子怎么回事?跟谁有这么多话聊?”

秦正涛呵了声:“年轻人打个电话还有理由?再说了,血气方刚一小伙子,有个小姑娘聊聊天很正常。”

廖海蓉滞了下,她这个妇联主任还不如他一个老爷们了解儿子?

“你看过咱儿子给人打这么久的电话?”

“没看过不代表不可能,我儿子这是随我,该出手就出手!”

当年秦正涛是自由恋爱看上的廖海蓉,天天骑自行车跟在廖海蓉后面,提起这事秦正涛一直很自豪,否则当时他一个泥腿子哪里能追上廖海蓉这样的大小姐?

廖海波被他逗笑了。“跟你说正经的,咱不会一个儿子不正常,另一个也不正常吧?”

廖海蓉生了俩个儿子,大儿子秦晋就在京州工作,按理说秦晋应该每天回家,孩子生了几个让他们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但事实恰恰相反,秦晋瞒着家人报了大学志愿,等毕业后他当了法医,全家人才知道,秦晋竟然励志当法医并且以此为乐。

秦晋自小性子就特殊点,说特殊是因为他很冷血,很难与人产生共情,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早年秦晋养了一条狗,这狗后来被人杀了,秦晋看着狗的尸体竟然没流一滴眼泪,那时候廖海蓉才知道这孩子的性子有些不寻常。

法医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经常解剖尸体,廖海蓉觉得他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可他偏偏要做这一行,有一次他甚至说:“不解剖尸体,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把廖海蓉吓得也就随他去了。

秦晋身边没有亲近的女人,更别谈结婚了,廖海蓉不敢逼他,生怕他压力大再做出别的举动来,因此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在秦宴身上。

“哎,你说这秦宴,什么时候能不让我省心?要是哪天给我带个孙子回来,那该多好!”

秦正涛瞥了她一眼,道:“瞎操什么心,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哎,一个不够,来两个也行,就像我说的芝麻团子一样,那要是龙凤胎就更完美了!”

秦正涛送她两个字:“做梦!”

凌晨十二点半,秦宴挂了电话,走出阳台看了片刻,他抬头看向夜空的明月,忍不住唇角微勾,原来心有牵绊是这种感觉。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一辆进口轿车停在门口,高瘦的男生从里面出来,他似乎察觉到秦宴的注视,警觉地看过来,兄弟俩隔空微笑。

“哥。”

秦宴这个哥哥自小就是个怪人,秦晋所有的喜好都异于常人,就连工作都和旁人不一样,秦宴很佩服法医,可他想到解剖尸体也不是全然无感觉,寻常人对这事总是带着惧意,可秦晋很享受,他每次解剖尸体时都喜欢打开收音机放一段钢琴曲,据他说,这样更容易找到节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