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困了,想先睡会儿。”头确实有些昏沉,简扬闭着眼睛就靠着后垫就进入睡眠状态了。
驾驶座上还绞尽脑汁想着下一个话题的简平冷不丁听到这句,愣了下才点点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时有些讪讪。
也许是提到席楚临触发了原主残留的意识,简扬这一睡竟做了一个梦,脑海里原主同席楚临的相处片段被完完整整地回放了一遍。
席楚临在原主的记忆里还真是比较亲近的存在,甚至可以这样说,两人是一起竹马竹马长大的。
席楚临身份其实很高,他虽然和父母同于凝含一家一样在f城安家落户,但席家在b市的本家也不比蒋家低多少,而于家其实只是g市的地头蛇,论地位是远远够不上席家的,但当初于凝含大学时同席母是手帕交,后来低嫁简平,和丈夫一起去娱乐圈打拼的于凝含也没和席母断了联系。
然后于凝含去世,当时六岁的小简扬刚面临了来自以前亲密无间的父亲的冷暴力,很多人都说:“这小孩怎么这么贪玩,于编多年轻啊,就这样走了。”,他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完全不懂,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那些从前见他就笑眯眯给他分糖果零食的叔叔阿姨们为什么就突然变了面孔,他那个爱点他鼻子笑着对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父亲,为什么就捧着遗像整日阴郁着脸,甚至再未对他笑过。
他的世界,一下子从天堂堕入地狱。
同父亲去母亲那边举办母亲葬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他知道他做错事了,他夜里一个人把枕头哭得湿透,他想挽救,可不可以?但是连从前对他极是慈爱可亲的姥姥姥爷们都只顾抹着泪水没再注意他的情形,清清楚楚告诉他,不可以。
他挽救不了了,都是他的错,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小简扬在葬礼上神色呆滞,他心里难过要死掉,可是也许是前日里深夜哭得太多,也许是他感受到周围的探究的指责的目光,他眼睛里干干的,一滴泪水也没有。
于家的人有一些注意到他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便低声对他指指点点,说这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就这样冷血,害死了妈妈不说葬礼上都不哭的。
他听力很好,听着那些窃窃私语,他发抖着一步步后退,不,不,不是这样的!
我为什么要哭给你们看!我不!不是我的错!我妈妈不见了,我已经难过得快要死去,你们为什么还要我哭,我不哭!我没错!
他捂住耳朵,想转身跑掉,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只高他一个头的男孩子。
于家没有跟他同龄的,葬礼上出席的都是正悲恸不已的大人。
他红着一双流不出泪水的眼睛抬头,是一个正牵着妈妈的手的男孩儿,恰好从门那边进来,男孩儿身着笔挺小西装,模样生得比他见过所有的同龄人都好看,但此时却微微皱着眉看他,神色疏离冷淡。
但小简扬却一下子找到了依靠一般,这个和周围大人不一样,和他同龄的人,脸上既没有对他母亲葬礼的那种悲伤惋惜,也没有用微微指责的眼光看他。
像是一个误闯的外来者,给他一种他其实已经逃离了这里的错觉。
六岁的小简扬像是突然找到了救赎,很不认生地冲上去就死死抱住了对面的人不撒手,把小脸猛地埋进对方的衣服里,流不出的泪水像是突然打开了阀门,他埋在对方胸口,泪如雨下。
对面的小男孩儿猝不及防一下子懵了,举着手不知所措,反应了下才想毫不客气地扒开突然缠上来的小孩儿,然后就被衣襟上一阵浸到皮肤里的冰凉湿润,冰冻住了所有的动作,他放下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站在原地当人形抱枕一动不动。
小简扬在人家身上一下子将这些天所有委屈自责难过都发泄了出来,水龙头出水一样的眼泪鼻涕把对方整整齐齐的小西装弄得皱巴巴湿淋淋的。
当时也不过七岁,想着就被母亲拉来在干姨母葬礼走个过场的席楚临,就这么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但在那个众目睽睽的礼堂之内,一直生□□洁忍不得一点脏乱的席楚临,顶着满屋宾客的目光,穿着已经被仍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屁孩儿折磨得不堪入目的小西装,僵着脸却没推开人,当了整整两小时的人形抱枕。
这便是两人的初识了,实在谈不上愉快。
但原身从此对席楚临很亲昵,小时候是真的一口一个“楚临哥哥”,喜欢跟着席楚临尾巴后头跑,席楚临当时已经有自己的圈子了,并且席家教子严厉,他便自幼早熟,不喜欢任何拖着鼻涕虫的幼稚小鬼,但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突然跑出来的小屁孩儿,却奇异地有了一丝包容,允许了原身的亲昵。
不过后来长大了,原身自己也有自尊心了,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圈,虽然从小到大两人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但高中因着席楚临的越发优秀和原身的越发堕落,两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原身只偶尔跟着席楚临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