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 / 2)

他穿着一身灰败的囚服,因为长时间不见天日,脸色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白皙,面上几乎半分血色都没有。他嘴唇干枯,只有眼神,流露出了几分似癫非狂之意。

“手下败将?”见到萧霖,谢晋之很快抓着栏杆站了起来。他轻轻张嘴,上下唇瓣呈现出一种扭曲的笑歪了的状态。

萧霖皱眉,只觉得谢晋之现在的样子又奇怪又可怜。

谢晋之却半点没有阶下囚的自觉,张狂笑道:“你来看本相,想求我什么?粮草?我不会给你的!我告诉你,我要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败军之将这个名头!”

萧霖平静道:“是你摆脱不掉。”

上一世,纵使萧霖最后战死沙场,他留给后人的印象,也从不曾是败将。虽说成王败寇,但人的一生,在史官的笔上,终究还是公平的。

“你有什么?”谢晋之斜着头,歪着脸看他,“淮姻是我的,兵权是我的,江山也会是我的。”

“你说啊,你有什么!”谢晋之双眼血红,忽然像是发起了疯来,他疯狂地晃着栏杆,“除了生得比我好,你们哪里比我强?!”

“我得名师教导,我中过一榜进士,我拥有你们所有人都想娶的女人,”谢晋之道,“你知道她上起来,是什么滋味吗?”

第84章 结局(二)

谢晋之话音刚落, 只见寒光一闪,萧霖已经在一瞬间割下了一缕谢晋之的头发丝来。

萧霖薄唇轻抿, 嘴角的笑容和他手上的剑一般冰冷,他眯着眼说:“我知道杀人的滋味。”

谢晋之愣了愣,冰凉的触感好似让他又忽的正常了起来。

他摸着自己的断发处,冷笑说:“如果我是王爷, 生来便什么都有,我也一样会坐拥江山美人。”

“你觉得你很厉害?”谢晋之的眉梢斜入鬓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股陌生而又粗糙的触感。

他徒然放下手, 不服地笑道:“你以为她爱你?她不过是想仗着你的身份,为她父亲报仇。”

“你瞧我可怜,是不是。”在这阴暗的牢房里, 谢晋之的声音好像毒蛇吐信一般,尖锐又嘶哑, “等你老了, 你会比我更惨。”他说。

萧霖面不改色地打量着他,看着他这张面无血色的脸,萧霖冷静道:“你知道, 你为什么永远是个失败者吗。”

谢晋之瞳孔微缩,萧霖已经又开口了:“你生来自负, 从不知满足,”

萧霖道, “在这样的家庭出生,即便你是庶子, 也比普通人要强。”

“姜知行收你为徒,长勇待你不薄,你自己又是进士出身,远不用选这样的路。”萧霖的声线平静,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而不是对手。

谢晋之愈发恼火愤怒,他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印出了萧霖挺拔的身影。

他看到他衣冠楚楚、看到他雄姿英发的样子,只觉新仇旧恨一同涌上来,谢晋之恨不得活剥了萧霖的皮。

“我运道不好,没什么好说。”谢晋之枯瘦的额头青筋凸起,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显得有些骇人,他恨道,“有些话,你说得轻松。你可知生来富贵,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你!”

“而我,我从出生时就明白,”谢晋之的面孔扭曲,情绪也有些激烈,“我这一生,必然要与人争着过。他们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娘,我偏要把这些人都踩在脚底。”

“你自己也瞧不起你娘,”萧霖淡淡道,“你官拜三品,却极厌恶别人谈及你的出身。你看不上谢夫人,却从没以你娘为荣过,想必你也觉得你有个婢子娘是对你这一生的侮辱。”

萧霖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欣赏谢晋之那满脸不甘的样子。

他浅浅抿了下唇:“你娶了卫氏,可从没想过真心待她,我进来至今,你有问过她半句吗?你对不起姜家,对不起淮姻,可曾有半点悔恨?”

萧霖目露寒光:“你这一生,确实都在争,争到这个地步,自食恶果。”

“皇兄已经定了你开春问斩,接下去的一个月,愿你做个好梦。”萧霖敲了敲铁栏杆,清脆的几声响,恍如当头棒喝。

谢晋之咬着牙,目光在浑浊与清晰之间来回转换,他狠狠地吸了口长气,将脑袋巴在栏杆上,眼巴巴望着萧霖走出去的背影。

那儿,有他这一生都企望不及的光的方向。

“砰”地一声,牢门再次被关上。所有喧杂的、热烈的声音终于完全远离了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薄弱而又嘶哑的喘息。

“淮姻明年及笄,待那时,我亲自为你们操办婚事,你父母那边,我去说。”一个遥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晋之闭上满目血丝的眼睛。

原来他的生命里,曾经,也出现过光。

——

王府。

“翠柳,来。”姜淮姻坐完月子,身子也被养好了大半。萧霖心中又悔又愧,这小半个月,几乎全在给她进补,直到恢复了有孕时的油光水滑,才作罢。

姜淮姻的脸白里透红,颈上围着一圈白裘,真像只小狐狸,她道:“我听说,原先齐王的家眷还都被关押在齐王府里。你找个可靠的人,将这封休书递给看守的侍卫,着他们帮个小忙,悄悄放绿竹出来。”

翠柳接过休书,发现这竟然是萧长勇亲手写的。

“夫人,齐王不是……不是被关押了吗,您怎有这个?”翠柳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姜淮姻偷摸摸地去探了监。

姜淮姻道:“那晚齐王妃来府上做客,我找她要的。”

萧长勇与齐王妃早先便因为绿竹的事情争吵过。萧长勇一时意气,为了哄好王妃,便写了张休书出来,只是齐王妃想彰显自己大方,没有公布罢了。

姜淮姻先从绿竹那儿得了消息,萧长勇败事已定后,便拿绿竹的自由与齐王妃的女儿做了交换。

齐王妃将休书给她,她替华姐儿求情,保她们母女性命。

姜淮姻说:“绿竹不过是个通房,又无一儿半女的,这事儿办起来容易。”

“是。奴婢马上去找人。”翠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