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京城都敢舍弃,对众多世家大族也敢强势弹压,朝臣们还会因为他给了一个驸马官职而触怒他吗?没人敢的。”
“何况你虽是公主,但只是他的侄女,并不是姊妹或者女儿,从血脉上来说与他隔着几层呢,往日的关系也并不亲近,他们也不用担心我这个驸马仗着公主的裙带关系而把控朝纲,就更加不会在意了。”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因你受到牵连,陛下已经给我留了吏部尚书一职,只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他怕我领官后久不上任会惹人非议,这才暂时搁置了。”
也就是说他想上任随时都可以上任,跟成兰成婚并不影响他的仕途。
成兰怔怔,回过神来越发羞恼。
“我才不是担心你!我就是……就是不想跟你成婚!”
“我当初好心救你,把自己……”
她想说我把自己的清白都给了你,可到底没说出口,顿了顿道:“为了不让父皇怀疑,我都不敢找你解释,只盼着你心里是明白的,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可你呢?你根本就信不过我,打心里把我当成那种浪淫女子,所以才会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敢让旁人知晓,也不敢派人去上川给你送信,直到你下次进京的时候才找到机会靠近你,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
“可你视若无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成兰越说越气,心中涌上无限的委屈,声音渐渐有些哽咽。
“我当初是喜欢过你没错,可就算再喜欢,也不至于用出那种下作的法子!”
“你真当自己惊才绝艳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让人不啃上一口就念念不忘吗?”
崔颢听着这话觉得有点耳熟,想起是郭胜前些日子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美男,值得人家成兰长公主用这种方法睡你啊?
连郭子义都懂的简单道理,他却始终没能想通,误会了这个女子这么多年,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测了她的用意,玷污了她的一片真心。
他眸光低垂,眼角微红,嘴唇翕动半晌,最终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喃喃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能弥补我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吗?能挽回我如今的名声吗?”
“崔子谦,别以为请旨赐婚就是对我好,别以为这样就能补偿我,让我忘了当初你是怎样误会我曲解我的!”
“我不想跟你成婚不是为了你的仕途你的官声,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不想看见你这张不辨善恶不分是非的脸!”
“我成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她一字一句如刀刺在崔颢心上,崔颢胸口锐痛,几乎站不稳脚。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君子,可如今回头想想,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账,猪狗不如。
他没有什么能解释的,无法为自己做任何辩白,甚至连道歉都显得那么无力,只能在女子满含怨愤的目光中后退两步,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背影萧索,仿佛被人抽去了脊梁。
孔嬷嬷亲自将他送了出去,待他离开后匆匆回到成兰房中,嗨呀一声:“长公主!你刚才……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崔大人是真心悔过了想要娶你啊!”
不是她不向着自家公主,实在是她太清楚她对崔颢的心意了。
若非还喜欢还在意,她这几年又何必明里暗里地帮助如今的陛下,当初的秦王呢?这其中冒了多大的风险,旁人不知道,她这个贴身嬷嬷还不知道吗?
既然喜欢,崔颢现在又是真心实意的要娶她,那何必要故意把人气走呢?
“您是不是……是不是还担心影响崔大人的仕途?他刚刚不是说了陛下已经给他留了官职,并不影响吗?那……”
“那又如何?”
成兰趴在桌上,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桌上传了出来。
“嬷嬷忘了我现在的名声了吗?”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她是个声名狼藉豢养面首的公主,满朝皆知。
就算她自己知道是假的,崔颢也知道是假的,但别人不知道。
在众人眼中,她成兰就是一个荒淫无度不知羞耻的公主,崔颢娶了她,势必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遭人耻笑。
孔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可是他既然已经请旨决定娶你了,那想必是不在意这些的。”
“我在意,”成兰道,“嬷嬷,人心是会变的,他就算现在相信我,可以后呢?”
“在他耳边说的人多了,嘲笑他的人多了,他真的能一直不在意吗?”
“倘若将来他疑神疑鬼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即便崔颢现在说的再如何坚定,也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好包含了很多愧疚和自责在里头。
可是靠着愧疚维系的关系,能长久吗?
有朝一日他的愧疚被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消耗殆尽了,他们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他想起往事的时候会不会生出猜忌呢?
成兰不想过这种整日被人猜忌的日子,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人。
孔嬷嬷听了她的话神情亦是有些颓然,但还是劝道:“长公主……就信崔大人一回?”
成兰仍旧趴在桌上,轻笑几声,眼角溢出的泪却已经打湿了衣衫。
“当年我信他会明白我……可结果呢?”
“嬷嬷,我怕了,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