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是下毒事件了!姚大人你要冷静一下!任何事情牵扯到皇子争储便都是大事!况且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自从那次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哎!”有些话涉嫌诋毁圣誉,镇国公自然不能明说。
姚远之自然明白他后面的话,自从那次皇上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人就变得容易猜忌,多疑,尤其是对自己的几个儿子,更是严加防范,好像一个不小心某个皇子就会逼宫篡位似的。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试着联想一下,如果东倭使者真的被毒死了,东倭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真的打起来,皇上十有*会派卫章领兵出征,因为现如今能带兵的这些将军里,就属卫章手下的烈鹰卫是全天候训练,其中一半人是从水师里层层选拔出来的,对于海战,这些人乃是精英里面的精英。
恒郡王曾在皇上双目失明之时监理国家政事,深得臣子之心。另外,恒郡王的外祖父安国公手里也有一支精锐部队,而恒郡王妃又是安国公的嫡长孙女,还有,诚王府世子夫人乃是安国公的嫡次孙女。
笼统算一下恒郡王的实力,若是他真的跟卫章联手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姚远之坐在那里沉默着,脑子里却抽死剥茧般顺着镇国公提示的话想明白了对手的大致计划。之后,便忍不住长长一叹:“如此说来,我姚家肯定也会被裹进去的。之后还会有谁?是不是跟那位作对的,都会被夹带进去?”
镇国公淡淡一笑,哼道:“姚大人这话说的不假,老夫也觉得这正是他们的本意。只是,难道我们这些人就等着他们随便夹裹不成?”
姚远之朝着镇国公拱了拱手,只为国公爷嘴里的‘我们’两个字:“下官还请国公爷给指条明路。”
“你且不要着急,就算皇上可以没有卫章,也不能没有令嫒。姚院判的医术在大云朝乃是绝无仅有的。皇上的年纪越发的大了,以后是绝对离不开她的。今日之事,估计是和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他们夫妇二人不会言语不当触怒皇上,应该没什么大碍。”
姚远之听了镇国公的话,心里多少安稳了些。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辅国将军府和恒郡王之间的联系也无非是那么一个玻璃场而已,钱财之事素来都是小事,皇上看不惯,那就把玻璃场关了好了。
以姚燕语现在的医术,姚远之也认为皇上是万万离不得她的。当然也正是因为离不得她,所以才要借机敲打一下,以免她以及姚家恃宠而骄吧?
只是——朝廷之事历来都是风云变幻的,谁知道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那些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攥在手里,等着给出致命的一击?
姚远之心里再有底也没用,现在卫章和姚燕语两个都已经被皇上的人给看押起来,皇子自然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皇上再生气也不会杀自己的儿子,可卫章夫妇就很难说了……尤其是卫章这种掌握着一直特殊军队的人,皇上若真是生气了,说不定他就得人头落地。
镇国公看着姚远之难看之极的脸色,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姚大人,天色不早了,着急也没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等那些外邦使臣们撤了再说吧。”
“国公爷说的是。”姚远之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起身拱手告辞。
“你也别太着急……呃!”镇国公话没说完,便觉得身子猛然一震,手边高几上的茶盏一通哗啦啦的响,旁边百宝阁上的古董珍玩也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贝顷刻间碎了一地。
“国公爷!快出去!”姚远之大惊之下,不忘上前拉了镇国公往外跑。
“地震了!”镇国公被姚远之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立刻高喝一声:“快!保护皇上!”
大云朝文德三十五年冬的这场地震规模之大,可谓史上罕见。
皇上是被黄松匆忙之中背出来的,他们前脚出了殿门,后面内殿便塌了一角。那轰隆一声,把宿醉中的皇上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去云家列祖列宗面前请罪去。
整个皇宫行辕在顷刻之间倒塌半数以上,南苑里哀嚎惨叫之声和房屋轰塌之声连成一片,死者伤者一时难以统计。
姚远之和镇国公从屋子里跑出来后,立刻顿足哀嚎:“燕语!燕语……”
镇国公顾不得许多,只高声喝道:“保护皇上去那边的空地上!速速营救各部大臣和各国使臣!”
锦麟卫,烈鹰卫,以及镇国公带进来的护卫们早就行动起来。云琨,韩熵戈,韩熵戉等人也没闲着,待确定皇上和几位王爷无大碍之后,便分头投入到救援之中去。
后面偏远的院落里,几乎在地震的同时,伏在姚燕语怀里的卫章忽然醒来,醒来的同时,手脚动作先于敏锐的心思,抱着姚燕语便冲出了房门。
姚燕语尚在迷糊之中,被凌晨的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往卫章的怀里挤了挤,方问:“怎么了?”
“地震了。”卫章拉过鹤氅把姚燕语裹紧。
“啊?”姚燕语猛然一惊,睁开眼睛的同时听见呼啦一声响,却是院墙塌了,屋顶上的瓦片也哗啦啦的往下掉。
早有护卫冲进正屋去把恒郡王和憬郡王给拉了出来,两位王爷一出来,正屋的东南角便哗啦一声坍塌了一块,东里间刚好是恒郡王休息的屋子,此时他头上缠着一块白布,伤口还渗出一抹血渍,看着自己刚刚还躺着休息的屋子瞬间坍塌,顿时目瞪口呆。
地震依然在继续,仿佛有一条巨兽在脚底下发疯,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屋宇楼房,树木山石无不稀里哗啦,院子里的几个人都被震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一切都在这一场天灾之中毁灭,看着那些熟睡之中的人们伴着坍塌声永眠。
“走!此地不宜久留!”卫章伸手把姚燕语打横抱在怀里,转身吩咐那几个护卫:“我们必须到开阔地去!”
几个护卫乃是诚王爷的手下,但素日里也敬重卫将军的威名。况且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敢让两位王爷受伤,于是便各自俯身分别背起恒郡王和憬郡王,随着卫章离开小院往前面的马场奔去。
至天亮的时候,能在第一时间救出来的人都已经到了南苑的马场。
皇上裹着一件紫貂大氅在寒风里来回踱步,镇国公,谨王爷,燕王爷都立在旁边,诚王爷被一根廊柱砸到了腿,此时正疼的满头大汗。怀恩的头上缠着一块白布就倒在诚王爷旁边的地上抱着胳膊直哼哼。
而且,倒在地上哼哼的显然不只是怀恩一个人,而是一大片。除了皇上和几位少数大臣及时被值夜的护卫救出来之外,整个马场上上百口子人,就没几个全须全尾的。
卫章抱着姚燕语在姚远之面前停了下来,姚远之看见他们两个,顿时老泪纵横。姚燕语忙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关切的问:“父亲,你无碍吧?可有伤到哪里?”
“我无事!幸好我还没睡……”姚远之抬手抹了一把脸,急忙挥手:“赶紧去见皇上!诚王爷受伤了!张院令还没找到……皇上快急死了!”
“是!”卫章答应一声,拉着姚燕语挤进了围着皇上的锦麟卫。
皇上于焦头烂额之际看见卫章和姚燕语二人,顾不得多说,只忙招手唤道:“姚燕语!快!快来瞧瞧诚王的腿!”
姚燕语忙答应一声上前去,伸手搭在诚王爷的腿上,诚王爷立刻低声嘶吼一声:“痛!”
“王爷的腿骨折了。”姚燕语眉头紧皱,抬头看了看周围,却只见两个太医院的主簿正慌手慌脚的不知怎么办好。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姚燕语转头问一个护卫:“有刀吗?”
那护卫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好,毕竟在皇上面前拿刀可不是小事儿。
“给她。”皇上沉声道。
那护卫便从靴子里抽出自己的匕首递给姚燕语,姚燕语接过刀来一挥手把诚王爷的裤管割开,露出诚王爷那条青肿的大象腿。
翠微翠萍不在身边,姚燕语身上没有针包。不过还好她早有准备,抬手拔下发冠上的长簪,拧开珍珠镶嵌的簪头,里面便是一根细长的金针。
“王爷,我先给你施针阵痛,然后给你接骨。”
“好,有劳姚夫人了。”诚王爷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伤筋动骨,那可是真疼啊!身为皇室贵胄的他哪里受过这种罪?
姚燕语也不多话,抬手把金针刺进去,以太乙神针针法麻醉了诚王爷的整条腿。然后转头吩咐卫章:“去弄两根直一些的树枝来,要结实的。”
卫章应了一声飞身而去,没多会儿功夫便弄了两根柳树枝来,且已经把粗糙的外皮削了去,削砍的光滑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