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这时对 那时错 2191 字 1个月前

今年春天来得比往年早,即使香榭丽舍街的梧桐树枝头已爬满新绿,可特属于冬季那种会穿透衣服的寒意依然迟迟不肯离开欧洲大陆,黛西阿姨家的壁炉一到晚上燃着炉火。

达西是黛西阿姨家负责管理壁炉的工人,自小女孩懂事以来就没见过达西犯过错,也许是她刚感冒完鼻子不好使,小女孩再深吸一口气,周遭还是没有好闻的松香味。

达西昨晚真的忘了烧火了!这个念头让小女孩心里有些不快,无可奈何把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趾头缩回被窝里。

寒意瞬间被隔开,小女孩舒了一口气,那口气刚落下她才想起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

侧耳细听——

熟悉又陌生的噪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小女孩皱起眉头,按理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黛西阿姨的家位于77省,巴黎著名的富人区,巴黎的富人们因厌倦城市喧嚣把家搬到距离市区五十公里的77省。

77省就像装了噪音过滤器,一天到晚静悄悄的。

小女孩再侧耳细听,很快地,她想明白了噪音来源,那是塞纳河上的夜游人。

这个时间点还在高谈阔论的也就只有酒鬼和球迷了,酒鬼们需要发泄生活的不满,球迷们需要谈论刚结束的那场球赛,他们一拍即合,看似相见恨晚其实各说各的。

酒鬼们趁着醉意大骂政客和资本家相互勾结榨取社会资源,球迷们喋喋不休埋怨裁判毁了原本应该很精彩的球赛。

午夜的塞纳河是酒鬼和球迷的狂欢场,这些现象是叶云章告知她的。

叶云章是妈妈的助手,和她一样黑发黑瞳,一位有时看起来很年轻,有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年轻的亚洲男人。

他也是小女孩心目中少得可怜愿意停下脚步和他说几句心里话的人。

塞纳河上的夜游人在小女孩极小的时候常常把她从睡梦中吵醒,让她总是不胜烦恼,但那烦恼随着她搬到黛西阿姨的家住不复存在。

酒鬼们和球迷们的高谈阔论声提醒小女孩,她现在不在黛西阿姨那幢豪华的住宅里,她现在在位于塞纳河南岸那幢貌不起眼的公寓楼里。

这幢公寓楼也是她的家。

她的家由三位家庭成员组成:爸爸、妈妈、她。

只是,她现在能见到这个家庭另外两名成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那两位都是大忙人。

最开始,只有妈妈是大忙人,爸爸总是当着她的面称妈妈为“工作狂”,后来,爸爸也变成了大忙人。

再后来,她再也没有从爸爸口中听到他称妈妈为“工作狂”了,而这个家庭从以前天天晚上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亮着的灯光到周末才亮起;到只有节日灯光才会亮起;到现在只有新年圣诞、乃至她生日时才会亮起。

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距离凌晨一点还有八分钟时间。

五十二分钟前,小女孩刚刚过完她十岁生日。

这个家今晚亮起的灯光是因为她的生日。

她刚刚度过一个安静的生日会,即使生日会上生日蛋糕、彩色气球、合唱团、穿礼服的客人一样也没有少,但两位主人大多数时间的沉默让客人们连把杯子放回桌面时显得小心翼翼。

小女孩手触了触鼻梁,手指没有触到想象中的镜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在不自在时会做出推眼镜的动作。

那个一家三口组成的家庭和塞纳河上传来的噪音一样在她心里变得熟悉又陌生,让她想起时心里生出了局促感。

手缩回被窝里,即将磕上眼帘时,小女孩又想起把她吵醒的罪魁祸首,她可以肯定地是,骤然响起的那声“砰”绝对不会来自塞纳河。

细细回想,那声“砰”似乎是从妈妈的办公室传来,巴黎的治安不是很好,小偷光顾了?

不,那不可能。

她家所在位置位于巴黎第七区,各国使馆、国家机构的聚集区。

埃菲尔铁塔距离她家也就几条街距离,不远处就是拿破仑幕,巴黎警方在第七区投入大量警力,而她的家更是巴黎警方圈出来的重中之重,塞纳河南岸那幢看起来貌不起眼的旧居民宅住着两名在巴黎很有影响力的前中国外交官。

这两名前外交官中的一位十天前被任命为中欧商务部部长,另外一位则有望在下个月成为中法外交部发言人。

不仅这样,这幢公寓楼还住着法国儿童畅销图书《我们的薇安》一书中的原型,冲着这一点,这幢公寓楼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针对巴黎警方的投诉热线必然层出无穷。

昨晚前来参加生日会的客人在私底下抱怨,警方设置的重重关卡让他们还以为自己参加的是某政要的就职典礼。

所以,那声忽然响起的“砰”应该不会来自于小偷。

也许是妈妈工作时无意间打翻了办公工具?

小女孩睁开眼睛,此时距离凌晨一点只剩下五分钟时间,这个时间点妈妈还在工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妈妈十天前换了新工作。

关于妈妈的新工作,有人如是告知她:“你应该为妈妈感到骄傲,那可是一份能和欧盟主席面对面叫板的工作。”

可惜,和她说这话的人是叶云章不是爸爸,在小女孩心里老觉得这话应该由爸爸来说比较合适。

昨晚,她拥抱了妈妈,在妈妈耳边说出准备好的话,那也是黛西阿姨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和妈妈说的话。

当她在妈妈耳边说出“妈妈,我为你感到骄傲”时,妈妈把她抱得特别紧,而爸爸自始至终都是安静着的。

在小女孩内心里,她更希望那个能面对面和欧盟主席较劲的人是爸爸。

自打懂事以来她就知道爸爸一直在努力追赶着妈妈,但好像都差了一步,好比爸爸是一名二等兵时妈妈是一名上士,当爸爸好不容易成为一名少尉时妈妈已经是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