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帝阙春 九斛珠 2348 字 13天前

这些人的出现,显然在谢珩的计划之外。

伽罗的心立时悬了起来。

杜鸿嘉单手护着伽罗,右手迅扬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响彻郊野。

谢珩搁下狼毫,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瞬息即逝。

“何事?”他略疲惫的靠向椅背。

伽罗头都不敢抬,只回道:“民女冒昧打搅殿下,是想问一问家父的消息。”她竭力镇定,双手落在冰凉的地砖,渐渐令神思清明,抬头对上谢珩的目光,“家父原本在丹州为官,听说北凉占了丹州,官民皆遭欺辱,民女心中实在担忧,又无计可施。殿下若有家父的消息,还望宽宏赐教,民女虽人微力轻,也将竭力报答。”

“是……傅良绍?”

“正是。”

“没有消息。”谢珩答得干脆。

伽罗掩不住的失望。

谢珩却还看着她,“竭力报答……你能如何报答?”

这话多少令伽罗燃起希望,当即道:“民女虽不知鹰佐为何如此行事,但既已随殿下同行,但凡殿下有命,必当遵从!”她极力让自己诚挚,谢珩却仿若未睹,两指揉了揉眉心,旋即道:“没有消息。退下吧。”

说罢,重拾狼毫,再度伏案。

伽罗稍稍燃起的火星被这态度浇灭,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塌陷下去,低声告了罪,便告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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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却寻到了微渺的希望,当即起身半跪在舱内,凑得更近,“殿下真的认得它?”

“与故人之物相似。”谢珩道。

“当真?殿下能否告知民……”她看到谢珩微微皱眉。数日观察后,伽罗现,每回她恭恭敬敬的自称民女时他都会皱眉, 为免惹他生气, 伽罗生生咽回话头,顿了顿, 诚挚道:“当年的救命之恩实为深重, 这几年我总想致谢,时刻未忘。况这枚玉佩本就是他的,当日我无意中摘走, 本该物归原主。殿下若是当真认识他,能否告知?”

谢珩看向舱外,语气冷淡, “他已死了。”

“死……”伽罗愕然,唇边笑意立时凝固。

那人竟然已经死了?

她还记得那日湖水冰凉,掠水而来的少年却身姿矫健,气度非凡,怎会轻易身故?

捧着玉佩的手僵在那里无所适从, 她瞧着谢珩的侧脸, 渐渐信了。方才醒来时, 他正瞧着玉佩缅怀,想必也是想起了那位故友?应当是的,他的神情骗不了人。

心中稍稍燃起的希望被掐断,数年的愿望执念落空,这结果令她诧异,渐而悲伤。

半晌,她将玉佩轻放在谢珩膝头,“这回进云中城,我未必还能再回去。殿下既然与他是故人,方才缅怀,想必交情颇深,能否将这玉佩归还给他?民女冒昧,恳请殿下能在墓前代为祭杯薄酒。”说罢,屈膝跪在舱内,端正行礼。

谢珩面色怪异,将玉佩收入掌中,看到她容色哀伤忧愁。

玉佩能重回掌中固然是意外之喜,可在墓前代为祭酒……他看着伽罗,见她眼中泪光盈盈,显然颇为伤心。

谢珩别开目光,道:“也未必是死了,只是断了消息。若有机会,我会转交玉佩。”

伽罗诧然,面色几番变幻,最终道:“多谢殿下。”

谢珩面不改色的将玉佩收入怀中,岔开话题,“西胡那边,你作何打算?”

“我想回去,到云中城见北凉的鹰佐王子。”提起这茬,伽罗坐回去,正色道:“昨晚西胡派那么多人截杀,着实令人心惊。此处是咱们的地界,那么多西胡人潜藏进来,想必费了不少功夫,也可见西胡王室有多重视。鹰佐要我去议和,必定也与此有关。殿下不妨如常带我过去,或许能探明其中原因。”

谢珩觑她,“到了鹰佐手中,恐怕有去无回。”

“我知道。”

这一带比起京师的繁华、淮南的温软,已显荒凉,北凉所居之地必定更加难熬。况北凉风气彪悍,与南国截然不同,伽罗自幼娇养,又以议和的卑屈身份前往异乡,到那里会受多少苦,可想而知。

“我非去不可,否则永无宁日。”伽罗已拿定主意,壮着胆子看向谢珩,“虎阳关之败后,百废待兴,殿下必定也想尽快停息战事,理清朝政,还百姓个清平盛世。我虽身份卑微,却也盼着这一日。到北凉后,我若能探得背后情由,必定设法告知殿下,或许会对殿下有所助益。只是斗胆,想求殿下一事。”

“说。”

“我府中已被问罪,此为朝廷裁决,伽罗不敢置喙。不过我父亲向来安分守己,在丹州为官时爱民如子,十分勤勉,从未做过恶事。他如今生死未卜,还望殿下能宽大为怀,若有我父亲的消息,可施以援手。”

谢珩道:“量力而为。”

“还有我外祖母……”她忐忑的偷觑谢珩脸色,见到他目光陡厉。

伽罗捏紧衣袖,续道:“外祖母素来安分,终日礼佛,教导我须宽仁待人。昔日在淮南的事,她虽未能劝阻,到底不曾参与半分。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殿下若能施恩宽宥,民女感激不尽!”

谢珩不语,半晌方道:“若换了你,会宽恕高家?”

“冤有头债有主,外祖母与那些事无关!”伽罗道。

谢珩未置可否。

两人各自无言,舱外天光渐明。

河面上朦胧的雾气散开,阴沉的天气里辨不清时辰,唯有风拂动岸边茅草。

谢珩倏然起身,出舱登岸,踩着湿淋淋的草地快步走远,最终在林中驻足。

他的身影半隐在清晨的雾气里,挺拔而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