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身穿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命妇小姐在仆从的簇拥下向正门而去,还有衣甲分明的侍卫护院目光炯炯地扫视四周。
他来这渭城之后在街上逛,知道寻常百姓穿衣打扮并不出奇,只能用“富足”来形容。
可此时见了这琼华楼前的情景,就连他这样的人,都觉得“珠光宝气”、“绚烂缤纷”。这应该就是……
渭城的“上流社会”了吧。
他和刘老道从一条小巷子里拐出来。一出巷口,便见到这样的景象,只觉得一阵喧闹声如同浪潮一般迎面扑来。
刘老道看得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但李云心却并不爱这种“热闹”——这时候的街道只铺青石板,两旁还是黄土地。连着多日不下雨,早干得不成样子。这街上不但有赴会的人以及仆从,还有从城里赶来看热闹的百姓。
人一多,叫嚷声、叫卖声、孩子的哭闹声就混在一处。另有些吃剩下的瓜果核、不知从何处来的污水,也遍布在地上……
很吵,很脏。
两个人从小巷里走出来,又不像那些官员富商有车马在石板街上开道,因此只在这巷口略略愣一会儿,崭新的鞋面和衣角就已经覆了一层薄灰。
他叹口气,拉住老道的衣角,便要从两边围观的百姓中走出来、过街、进那琼华楼。
可拉了一下子,老道却未动。
“怎么了?”他问。
刘老道,看看自己的道袍,又看看那琼华楼、以及楼前鲜衣怒马的人。之前神采奕奕的表情不见了,此刻却显得有些瑟缩。
他抬手似是想用衣袖抹抹额头,但看了两边的百姓一眼,还是放下了。
“心哥儿……”刘老道嗫嚅了一会儿,说道,“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
李云心见他这样子,不说话了。
他看着刘老道,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当然也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失神。因为这老道的模样、今日的情景……
和他记忆中的某个情景、某个人,重合在一起了。
尽管也只是那么很短很短的一瞬。
老道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气恼了自己,忙道:“唉……心哥儿,老道我……我实则是……唉……”
但这话没说完,李云心却突然笑了。刘老道看到他这笑,不知为什么觉得不大对劲儿。
以前也看李云心笑,但大多是“不屑一顾”、“高深莫测”、“残忍阴鸷”、“心不在焉”的笑。
然而此刻这一笑,刘老道却觉得……
在这阴暗嘈杂的巷口,他脸上露出来的的的确确是一个很温暖的笑。
然后听见李云心说:“没什么的。有我呢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实在太吵、还是自己太紧张。
刘老道觉得他还看到心哥儿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嘴唇轻轻地、迅速地动了动,吐出一个词儿。他的目光好像在一瞬间穿透了自己,看向别的地方或者别的人。
那个词儿好像是……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