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重华没有回头,只是被吹乱了长发,直到来人步伐非常缓慢的向自己靠近,甚至是挪动,重华才觉不对,回头一看,正是她的夫君,程墨白。
犹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后来才得知是父皇安排的,那年他和自己一样,都未满十七,还未退去少年的青涩,又隐隐有稳重的气质,既矛盾,又吸引人,眉眼更是俊朗。
半月之前的分别,重华还记得他温润的和自己谈论如果有转机,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要如何幸福的过,他还会天天给自己做好吃的,仅仅半月,都不成人样了,右腿都被打残废了,一步一步的挪,后面都是血印,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全是伤痕,都在流血,脸也被用刀划了无数刀,连面容都看不清了,重华没有想到再见会是如此惨烈,呆愣在原地,若非他的衣裳是自己亲手缝制,可能都认不出来了。
“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来扶我一把?”程墨白终于挪到了重华面前,笑着开口,只是一笑,脸上的伤口就崩开了,血流的更多了。
“疼么?”重华颤抖的手伸向程墨白的脸,声音沙哑,心似被万千根针在刺,尖锐的疼了起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重华不怕死不怕痛,可是,墨白不该跟着她受苦,而且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如果当初,哪怕一点点听了他的劝,也不会到了这地步!
“你哭什么?你不是最爱看我笑么。”程墨白拉住了重华的手,想用手擦掉她脸上的泪,还未触到重华的脸就停顿了,想起了满手血污,改用尚算完好的袖口擦。
“我的重华长公主永远都是最漂亮,最耀眼,最整洁的。”把重华的眼泪擦干后,程墨白笑的心满意足。
“来,坐到这边来。”程墨白拉着重华坐在旁边的榻上,揽住她的肩靠着自己,重华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浓浓的血腥味传来,不知道他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回来看自己一眼。
“我知道你嫌我脏,可你总不能让我用雪清洗自己吧,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保证不会了。”程墨白笑的开心,能再见你一面,此生心愿已了。
“我走的时候做了很多你最爱吃的点心,你有没有全部吃完?”
“想肯定是想了,不过没吃东西对不对,重华你不是最在意容貌么,听说饿死鬼会变的很丑阿,到时候下去了你要是变的太丑,我就不要你了,下辈子也不要你当我的夫人了。”
重华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五脏都被绞在一起的感觉,忍不住的抽搐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吐血,“我们说好的,一起到白头,程墨白,你答应的事没做到你还敢嫌弃我。”程墨白没有回头,揽着重华的手越发用力,手上的伤口也不断流血,把重华的衣服都染红了。
“我答应你的,不管是什么,一定会做到。”没有皱眉,没有表情,只是手上的青筋出卖了他,程墨白用另外一只手刮衣服上的雪,然后轻轻的撒在了重华的头上。
“霜雪吹满头,也是到白头,重华,我从不负你。”重华已经没了生息,程墨白虔诚的在她额上留了一个吻,然后拿起旁边的匕首,狠狠的刺向了自己。
“不要!”重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的冷汗,狠狠的喘气。这几天不停的做梦,总是梦到墨白死的那一刻!
“长公主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周围的奴才们都围了上来,周围的灯也都点亮了,嬷嬷坐到了床边,想揽着重华又不敢行动,长公主一向不喜别人触碰自己,前几天突然更甚,连自己也不许碰她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嬷嬷见重华目光呆滞,以为还在梦魇中,急了,连忙叫小丫鬟去请太医。小丫鬟忙不迭的应了就往外面跑,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差池,这里的人都别想活了。自己也拿着沾了温水的帕子细细的擦重华头上的冷汗。
“不用了,我没事。”嬷嬷的声音让重华回了神,挥开了嬷嬷的手,叫住了往外面跑的小丫鬟。大半夜的何必瞎折腾,惊动了母后又得一晚上不能睡了。
“长公主还是请太医看看吧,这几天公主都睡不好。”嬷嬷是重华的奶嬷嬷,苦重心长的劝,公主这几天一直睡不安稳又不肯请太医,白天精神也不好,随时都在愣神,皇后娘娘都问过几次了,再这样下次真的瞒不住了。
“我说了我没事,全都下去。”重华这会一点都不想应付这些人,直接开口让人下去。
“公主......”嬷嬷还想再劝,被重华打住了。
“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次。”重华冷了脸色,嬷嬷也不敢再说,只得退了下去让众人都散了,自己提着一盏灯帮重华把帘子放好,自己去一边候着。
重华盯着精致的帐顶发愣,嬷嬷并没有熄灯,借着微熏的光线还是看清自己寝殿,一切都只能用精致来形容,就光这帷帐,都是绣娘绣了三月之作,再恍然想到自己失势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收走了,犹如蝗虫过境,用寒酸来形容都是好听的。
墨白,我回来了,你呢,你还好么?一想到墨白,重华就不自觉的抚向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墨白自尽刺的地方。那得多疼阿,墨白,你放心,这一世,我不会再那么傻了,我们一定会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