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回娘家为由离开的计划就这样成了泡影,顾云筝烦躁起来。
放下碗筷,顾云筝带上昨夜收起来的荷包,又去了练功场,没让人随行。
转入更衣的房间,看到几套衣物,都是黑色箭袖及膝上衣、黑色中裤,另有两双黑色小马靴。
换上衣物、马靴,她以练习骑射为由,命人带来一匹骏马,决定硬闯出府。
稍稍消化了炽烈的殇痛,接受了最为残酷的事实之后,汹涌而至的是心焦如焚。她已不能忍受,一刻也不能再停留,不去考虑任何行径的后果。
午后的习武场,只有两名小厮没精打采地坐在树荫下。
顾云筝上午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东侧一道侧门。她寻了个借口将两名小厮打发去了前院,随即牵着马直奔侧门。
马蹄声使得正在打瞌睡的看门家丁睡意全消,站直身形,回身就将虚掩的门关了起来。末了他才躬身行礼,“夫人……”
“闪开!”
“夫人想离府的话,容小的先去通禀太夫人、侯爷一声……”
家丁话没说完,顾云筝已出手狠切在了他颈部。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当即昏迷不醒。
她想离府,也只有回娘家一个借口,可那是不被允许的——若非如此,她何必硬闯。
牵马走出侧门,入目的是一条南北向小路,东面则是辽阔原野。秋风拂动着半人高的枯黄草木,织成一幅苍凉豪迈之景。
四下环顾,顾云筝打马向北,到了横贯东西的大路上,往人烟荒凉的西方而去。只有先走出霍天北眼界,才能奢望返回京城。
她知道,这么做必然会连累一些无辜之人。只是,至亲都已惨死,她还能在乎谁的安危。
离霍府越来越远,顾云筝慢慢放松下来。可片刻之后,便见远方一列轻骑带着烟尘而来,大约五六十人。
因为相隔太远,这些人又皆是身着黑衣,让她对他们的身份无从辨识。
只是,那般骁悍的气势,隔得再远也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顾云筝疑心他们是霍天北麾下官兵,更疑心他们是悍匪。
不论是什么人,她都是寡不敌众,应该尽快绕路避开。是因此,骏马即刻离开大路,四蹄踏入旷野。
事实上,一列轻骑是霍天北与部分友人及数名得力手下。
此刻,霍天北的贴身小厮徐默道:“那匹马是我们府中的,那女子——似是夫人?”
霍天北也正望向远处骏马上那道身影,不大相信顾云筝会只身离府。那女子是活得比他还无情兼无趣的人,心里只有习武二字,相传对亲人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离府是为何事?
又凝眸细看两眼,霍天北打个手势,“拦下!”
于是,策马疾行的顾云筝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哨声,随之发生的,是胯|下骏马一声嘶鸣,转头就向那列轻骑奔去。
那列轻骑也正极速趋近。
顾云筝极力带住马,心也悬了起来。
之前因为轻骑人多,也无心思打量。此刻随着距离拉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昨日才见过的霍天北。又回眸望向来时路,无人来追赶。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用鸣镝箭报信,霍天北也不能这么及时地出现。此时与她迎头相遇,必是偶然。
是以,顾云筝能够抱怨的,也只有运气太差。
霍天北命随行之人留在不远处,独自策马到了顾云筝近前,不耐地问:“去何处?”
顾云筝比他更不耐烦,“四处走走,再回趟娘家。”
这答案让霍天北很是不悦,语声虽低,语气却变得粗暴:“滚回去!”
顾云筝本就因为打算落空懊恼至极,此时听得他这般蛮横的言辞,双眼迸射出寒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悍匪!”挑了挑眉,又轻声道,“我因何不能回娘家?你给我滚开!”
被斥为悍匪的时候,霍天北神色骤冷,听闻她的质问,漾出残酷笑意,却是不屑回答,点手唤人:“送夫人回府!”
☆、第003章
只要与一个人挂着亲眷的名分,即便势如水火,在外人众多的场合下,也要为对方留几分颜面。否则,颜面扫地的其实是自己。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不屑去做。
恰好,霍天北与顾云筝都是这种人。
顾云筝之所以压着火气回府,也是因为自知寡不敌众。否则,便是有三分胜算,也会冒险一试。
两个人策马到了垂花门外。
霍天北下马之后,冷声吩咐徐默:“调派人手去正房,日夜保护夫人。”
“是!”
顾云筝回眸瞪了他一眼,愈发厌烦他了。之后就发现,方才她离开好像没有发生一样,内宅很是平静,路上遇到的下人的惊讶,完全是因为她与霍天北走在一起。
霍天北步履悠闲地走在后面,看着前方那道窈窕却显得暴躁的身影,心头狐疑更重。
这女子他便是不闻不问已久,只见过三两次,却不妨碍他了解她一些性情。而今日种种,她分明要显得比他还易怒、咄咄逼人——着实的可气。这意味的是什么?往日那样呆板无趣的性情,是她刻意做出的?有必要么?
顾云筝走着走着,想起自己连路都不认得,不确定哪一所院落是自己住处,因此慢慢放缓脚步,回头问了霍天北一句:“跟着我做什么?兴师问罪?”
霍天北没接话,丢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