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亦说,“我不惹事了。”
雨水撞在玻璃上,砸下来,在窗台上摔出一片水花。
手机关机的画面短暂地显示了几秒种,屏幕彻底黑下去。
时亦扶着桌沿,把书包扯过来。
他弯着腰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从书包里翻出了副黑框的平光镜。
眼镜还是程航给他的。
半吊子心理医生笑嘻嘻地绕着他打量,努力游说他把名字填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医患联谊表演名单上去:“演一个吧?就演书呆子,坐最边上一直看书就行。特简单,谁都碍不着,台词都不用……”
时亦把眼镜握在手里,走到镜子边上。
又厚又沉的纯黑框,简直傻到极致,戴上眼睛就跟着小了一半,连眉毛都能遮得看不着。
镜片还他妈反光。
也不知道是程航从哪个十元店买的。
时亦看了一会儿镜子里那个同样傻逼的自己,闭了下眼睛,绕回床边仰面躺下。
医务室的床使用率不高,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硬邦邦地把人接住,嘎吱嘎吱晃了两声。
天花板拢着台灯暗淡的光晕。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四周安静得过了头,除了空调来回折腾风速的动静,就只剩下挂钟一成不变的咔哒声。
时亦伸出手,让那一点儿光落在掌心。
老式的白炽灯,光泽偏暖,安安静静地生出点盈满手掌的柔和错觉。
他看着掌心贴着的那两片创可贴,扯了下嘴角,五指屈起攥了下。
光线顺着指缝滑落,掉在地上。
根本什么都没有。
扯淡。
第3章
雨下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袁校医踩着晨光回医务室的时候,不爱说话的内向小同学已经没了踪影。
行李都带走了,吃的没动。
屋子收拾得挺利落,床平整得跟没人睡过一样,柜子上那盆干得打卷的绿萝从叶子到根浇了个透。
袁校医挺欣慰,脱了外套,打着哈欠出了医务室。
然后对着墙上两个已经干涸了的、仿佛被什么怨鬼附身了的泼墨新造型血红大字,陷入了更加深刻的沉思。
-
河榆一中是所不错的学校。
至少看起来很像样子。刚修的崭新校门,前两年搬的新校舍,从校舍到设施都用实力写着阔气。
体育馆,篮球场,按年级分的教学楼,该有的一应不缺,宿舍楼在最边上,外头一水儿的空调外挂机,气派地分了好几栋。
从边上那条路过的时候,时亦还是没忍住,往最后紧挨着墙的那栋宿舍看了一眼。
“看宿舍吗?”
旁边的中年老师笑眯眯问了一句,给他介绍:“高三独立出来了,最后那栋就是高二的。两人一寝,有特殊情况可以走读,得办手续。”
他来接时亦的时候已经听主任大略说过情况,看着面前戴着眼镜格外闷声老实的学生,还有点不太能对得上号:“赶在开学前办能简单点儿,得有病。没病就说神经衰弱睡不好,能开出病假单就行了。”
“……不用。”时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开放的班主任,“谢谢万老师。”
万老师笑着摆了摆手。
高二年级二十多个班,带他的是九班班主任,姓万,叫万永明。
时亦对转学的事没任何兴趣,就在时父跟他说学校定下来的时候听了一句,对班级老师更不了解,但班主任好说话总算是个难得不错的消息。
“你报到晚了,不然还能挑挑宿舍。”老万跟两个路过的学生打了招呼,领着他拐回了教学楼,“学校原则上不让用手机,晚上九点关校门,十一点查寝封宿舍,有违禁品都没收。”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一手掏钥匙,看了看时亦还不大好的脸色:“眼圈这么黑,昨晚没睡好?”
“没有。”时亦脚步停顿,闪开了他往自己肩膀拍过来的手:“复……预习。”
老师的态度和蔼得过了头,反而不大容易适应。
时亦扶了下眼镜,跟着他进了办公室,找了个离办公桌稍远的地方,目测过距离,又往后退了半步。
“喜欢学习是好事,但也要劳逸结合,不然身体容易吃不消……站这么远干什么?”
老万找出他的成绩单看了看,唠叨了几句,一抬头愣了,朝他招招手:“来,还有几个字得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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